景淵坐在對麵時,老湯終於找到一點看病的感覺。至少景淵沒有讓他亂蹦亂跳,沒有讓他閉上眼睛,然後在他睜眼的瞬間把臉湊到他麵前,觀察他的即時反應。景淵默默地、認真地號脈,他的專業態度讓老湯放心了很多。
“老伯,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老湯恭敬地回答:“請講。”
景淵向前湊了湊,很認真地問:“你真的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我爹?你的羊皮風箏,我覺得很眼熟——他離家出走時用的那個風箏,是不是你做的?他是不是給你治過病?他離家出走是不是跟你有關?”
一瞬間,治病的氣氛消失了。老湯咳嗽一聲:“景大夫,我真不記得。您還是問幾個跟治病有關的問題吧。”
“好吧。”景淵有些失望。坐正之後他清清喉嚨,鄭重地問:“你是不是易天?”
“這……是跟治病有關的問題?”
景淵嚴肅地點點頭,拿起手裏的小冊子說:“當然!填寫病曆冊是治病的一個步驟。你不告訴我,我寫誰的名字?”
“寫‘老湯’。”
“老伯,這是病曆,不是菜譜。”
老湯瞪圓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垂下頭小聲嘀咕:“我喜歡小蝶醫生。”
景淵一邊蘸筆一邊說:“可是她沒法治好你。我爹對你做過什麼,我大致能猜到。要說這世上有誰能治好你——隻有我。”
老湯默默地站起身,一言不發地離開。
小蝶正在懷風園照料那些毒草,順便向月憐和蘭惜普及藥物知識。看見老湯聳拉著頭走進來,她覺得奇怪:“大叔,出什麼事?”
“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不喜歡他!”老湯悵悵地歎了一聲,踱著小步出門時恰好撞見辛祐拿著跌打酒走進來。辛祐向他拱拱手,老湯卻看著辛祐,擰起眉。
“小蝶,你拿著這個。”辛祐把一大瓶跌打酒交給小蝶。
“上次你給我的還有好多呢。”
辛祐說:“我今天要回一趟玉虛山。景宗主有些醫書要我去取。”
蘭惜的眼睛轉了轉,問:“他不是七八歲就把所有醫書裝在腦子裏的神童嗎?”
辛祐笑笑回答:“這一次宗主誌在必得,務求準備萬全,一定要贏。”
“他才不是要贏。他是想治好老湯的病,早日問出他爹的下落。”小蝶說著看了老湯一眼。“他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又不是離不開爹的娃娃,又不是自己一個人沒法活下去。一心想著找爹做什麼?”
“這隻是父子天性吧——知道自己的親人還在某個地方活著,自然想知道他過得怎樣。”月憐好奇地問:“你不打算找你的爹嗎?自從你現身江湖,勾起大家的回憶,現在幾乎人人想找到他。”
小蝶掄著小鏟子給毒草鬆土,頭也不抬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找。”
別人隻當她對未曾謀麵的父親不滿,皆是搖頭不語。老湯在門口頓了頓腳,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景淵好像一點也不急著治病。他每天拉著老湯滿山遍野閑逛,看病十幾天,沒有開出一張藥方。小蝶雖然說過不問他的治療,但是眼看他行為詭秘,她心中不免犯嘀咕。
第二十五天,辛祐總算帶著一大箱書回來。小蝶聽說之後立刻跑到北風堡大門口,不等辛祐整頓行李,就把他拉到一邊說話:“景淵到底在想什麼?”
“怎麼這樣說?”
“他這二十幾天,除了拉著老湯在前山後山漫步,什麼也沒做!”
辛祐蹙起眉:“不會吧?我走之前,還和他商量了一整套對策,每天都有安排,服藥、針灸,一天也不能落下。”小蝶聽了立刻氣鼓鼓拉著辛祐去找景淵,大聲質問:“你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