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休戰回京(1 / 3)

到底是誰設下這一場計謀放走了容景?這似乎和安長樂脫不了關係,當時銀山河雪地裏腳印的無端出現與消失,定是有人蓄意為之,這邊救人另一邊陷墨辛離於死地,真可謂是一箭雙雕的好差事,也許,墨明也參了一腳,我這樣猜想著,看來前些日子我對墨明的改觀不見得是件好事。

墨明為人也算明朗,平時都在自己的崗位上盡忠恪守,很少有衝動或過火的舉動,顯得穩重沉厚,跟在墨辛離左右也是沉默少言,從不先於墨辛離發言,作為兄長,似乎更把墨辛離看作兄長,言行舉止或多或少竟帶著些尊敬。也許這樣的人更懂進退,心諳時事,隱藏得更徹底。我歎了口氣,若果他利用信任這一棋反撲過來,豈不是措不及防地被將一軍?不覺想著事兒腳步竟踱到了府外的教場,當下夜色正濃,不少士兵仍趁著月光盡力操練。想了想就要往回走,眼前突然暗下一塊,定睛一看,竟然是我剛剛還猜忌著的墨明。他顯然也是路過,不巧與我打個照麵。我腦海快速運轉,我跟他也不算熟悉,說不上話,於是我微笑著朝他點點頭。他本來尷尬得略顯木訥的麵部也跟著抽動起來,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似有些失神。我畢竟有些心虛,表麵還得裝著“其實我心裏對你印象不錯”的模樣,實在怪得慌,撒腿就要走。

我更沒有想到,他竟然喊住了我:“小兄弟,請留步。”我詫異地回過頭等著他發話,他左右張望,壓低聲道:“姑娘,請問你是陸喜陸姑娘嗎?”我還沒回過神,卻又聽他這樣問,好些時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個…你怎麼知道…我是。”他點點頭:“我認識你姐姐,剛才覺得你們像來著,就不自覺問了出來,姑娘別介意。”墨明認識陸焉這並不奇怪,隻是這夜色下匆匆一瞥還能瞧出眼前這個著戰甲的士兵與我那同父異母的姐姐之間的相似之處,確是不易。見我不說話,他又道:“其實早前在張丞相府見過姑娘。”我回想起確實是那麼一回事,便道:“這事還望墨參將千萬莫要與陸府說,他們…他們不知道我來了這裏。”墨明了然:“放心吧,不過姑娘還是早些回去吧,這裏畢竟不比京都。”我笑笑:“辦完事兒便回去。”墨明也不再多問,我找了些由頭便走開了。

心中白白又生出了些疑問,我跟阿鳥道:“難道我們穿的這身衣服掩飾不了性別?”她對我仔細打量了一番,摸著下巴道:“咋一看呢,還以為是哪家生的比較孱弱的小夥子,再細一看,原來是個妙齡大姑娘。”我摸摸臉頰:“難道真的這麼明顯?”一旁因幾天前的事好不容易氣消的來寺酸著嗓門開聲:“就你們那毫不掩飾的陰聲細氣,明眼人瞥兩眼就識破了。”阿鳥不服地反擊:“公子,我看你也是半斤八兩。”來寺一拍胸脯:“我就不一樣了,我有的是這股男子的氣概,就算對方看破,我也能讓他懷疑自己的認知。”阿鳥馬上附上前欲取經:“怎麼個氣概法?”兩人嘰嘰咕咕交流經驗。我道:“其實比較關鍵的地方在於胡子。”阿鳥聞言抬起頭來,默許道:“是了,有胡子絕對有氣概,就像軻副將,擺在那都夠嚇人的。”我笑著點點頭。

女作男裝確實是需要一定條件的,往日他們不說破並不是沒有認出來,隻是男女與否於他們沒有半點不妥,隻是免去了讓一個大姑娘直接出現在軍營裏的突兀。所以我也沒有再糾纏於這些,倒是阿鳥較真了般,竟然隔天就在臉上畫了個絡腮胡子,那模樣硬是要我和來寺笑了足足一個上午。阿鳥也不氣餒,繼續頂著絡腮胡子四處活動,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勇氣。隻是這個形象看在軻溯眼裏卻百般不是滋味,幾次麵色鐵青地瞪著阿鳥,緊握劍柄以宣泄心中憤懣。阿鳥開始也嚇得白了小臉,來寺跟她說:“你看,你硬生生把軻副將比下去了,他見了你都嚇得臉青白一陣呢。”阿鳥揣摩了一會,覺得是這麼回事,膽子越發壯了起來。

冬去春來,乍暖還寒之時,大地逐漸展露表態,青草綠芽紛紛起發,銀山河也濕潤覆水。這個冬季也算平靜度過,漠北像是不曾出現過戰亂般,恬靜地在初春裏勃發著新的生機。這一切不得不說是托了阿納王的福,我們在這裏的這個冬季沒有戰亂。

我站在城牆上觀察著天地的變化,這些日子以來每次上城牆溜達總是習慣停在莊灣當值的那點小範圍,莊小哥也時常借機偷閑,每每聊上幾句,他年紀雖小,天真裏卻是飽含抱負。麵對這樣的他,我不由得對未來也充滿振奮之感。他依然站如鬆,平靜地開口:“陸兄弟,我過些日子便不再站崗守城了,將軍調遣我到步兵方陣裏,我便能上陣殺敵了。”我笑道:“這樣莊兄弟可要大張宏圖了,往後做了將軍再娶個俏媳婦給咱娘看。”我看著他染上紅霞的模樣,竟有些哽咽,一旦衝鋒殺敵,誰也說不準將來屍骨異鄉的是敵是我。他眼睛眺望著漠中方向,嗓音苦澀:“兩年前我跟著村裏的牛大哥投了軍,也沒有回過家,牛大哥生得壯實,沒多久就上前線了,我沒有再見過他。我想我爹娘,我想和牛大哥一同回村裏去。”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說不定過不了多少時日你便能與你牛大哥一起衣錦還鄉了呢。”他笑著抽泣一聲:“你不是總問我為什麼喚作莊灣嗎?”我淒涼:“是啊,為什麼呢?”他步入回憶裏:“我們村頭有一條青河灣,無論時日氣候河水都清幽清幽的,一直流過村尾,流到遠方,我娘說,我就是灣裏撿來的,無論往後我走到哪裏,總會給人們帶來福音,就像清河灣把我帶給爹娘一樣。”我不敢再看他,也細細道來我的故事:“我從小體弱多病,便離了父母跟隨師父討活,幾乎要忘了他們的模樣,唯有這名字時刻伴隨我,帶著他們對我的期盼。”我輕笑間繼續道:“其實,兒女總會長大,有自己的生活和憧憬,紅塵易老,不過數十年,我們隻要時刻記住這份恩德,他日如數報上,便是遂了彼此的心願,不枉此生他們的疼愛。”莊灣望著我,似有淚痕在空中劃下,終是肝腸寸斷地嚎啕大哭開來。我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上前捂著他的嘴:“你控製住啊…”四周已經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呆了呆,繼而眉開眼笑,我放下手在他胸前抹了一把:“不守紀律,當心遭罰。”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說時遲那時快,軻溯領著幾個人迎麵撲來。莊灣驚得是一動也不敢動,臉上橫七豎八的淚印也顧不得。軻溯剜了他一眼,喝道:“軍法伺候!”身後的士卒就要上前捉拿,我忙攔過去,低頭認罪狀:“軻副將,是我執意逼他與我說話,不想卻弄哭了他,這事算我頭上吧。”軻溯把憋得赤紅的臉轉過來,手在空中指了指:“你…你…”在他支支吾吾間,恰巧阿鳥尋了來,我很不厚道地喚她:“阿鳥,這裏這裏。”軻溯身形明顯一怔,眼睜睜看著畫了一臉絡腮胡子的阿鳥慢慢逼近。她在軻溯麵前恭敬地行了禮,我拉住她:“我犯了軍紀,軻副將正要秉公責罰。”阿鳥一臉擔憂地看著我,馬上欲替我頂罪:“犯了什麼事…這…軻副將,公子他體弱,您還是責罰我吧。”軻溯在臨近暴怒的邊緣徘徊,最後一聲不響地拂袖而去,帶起的風勁都有陣熱浪。我嚴肅地對莊灣與阿鳥教導:“這才是能屈能伸的真漢子!”他們一致頷首認同,隻是事兒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