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情世故(1 / 3)

在路上行進了一個多月,相比之前我們仨女子之間的調侃,這一路上不但多了些閑情雅致,領略山河之景,也時常捉弄一下憨厚的軻溯以及生澀的莊灣,在顛簸的路途中尋找人生的樂趣。安長樂也偶爾會上前加入交談行列,但因我對他的芥蒂實在無法捧他的場,有他在時往往比較冷淡。

四月清明穀雨時節,軍隊總算進京了。我們向一行人辭行,莊灣是要隨軍而走的,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更是情深似親,此次一別不知何時能見,他望著我們的眼睛微微泛紅:“你們往後要記得找我,雖然…”說著淚水已在眼眶裏打轉。軻溯不愧是真漢子,一把撈過莊灣,喝道:“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曉得嗎?”來寺大笑:“就是說嘛,跟個女子似得,放開點!”我安撫他幾句:“往後有的是機會,放膽實現你的宏圖。”見他連連點頭,我才對其他人道:“隋兄,軻副將,呃…安參將,大家後會有期。”互相道完別,我們便往陸府方向前進。

我們找了一家客棧,換去身上的戰甲,才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人群中。做回了半年前的自己,一襲淺色窄袖衣裙穿在身上直讓我感覺整個人輕飄起來,沉重的戰甲卻像還壓在肩上一般,有股虛無縹緲的錯覺。阿鳥亦恢複了少女之姿:“小姐,以前穿著男人的衣衫可以隨意作女子不敢作的也不覺粗俗,如今換上這身倒覺不自在了。”來寺:“那就別換了啊。”“…”

剛到陸府時,天色尚早,門外的小廝忙著通報,以至於我們還未到庭前陸府上下皆迎了出來。陸蹤一個箭步撲在我懷裏:“喜兒姐姐!”我摸著他前額:“又長高了,有沒有聽你娘的話?”他縮在我懷裏左右蹭了蹭:“嗯…”陸然扯開陸蹤:“不許占著我的喜兒!”陸蹤一個踉蹌跌進身後劉雪伶的懷裏。我對陸然道:“你這樣我可要不喜歡你了。”他委屈地低著頭不敢說話。來寺捂著嘴笑了幾聲,向眾人問好:“各位夫人近來可好?”唐月麵帶微笑:“這不是來寺麼?真是越長越俊俏了。”來寺厚臉皮頗厚:“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呢。”劉雪伶“噗嗤”笑出聲,眾人也跟著起哄。唐月吩咐:“張嫂,你先去加幾雙碗筷,再則,到隨心園跟二夫人道一聲。”轉而對我道:“喜兒,餓壞了吧,先去吃個晚膳再見你娘。”我點點頭跟著眾人一道用餐去了。

陸資賀尚在商行,所以這頓飯下來都不曾見到其人。陸焉的事雖為喜事,但畢竟未曾落實名分,陸家人自然希望她能榮光無數,如今她在宮中學習禮儀規矩,更是鬆怠不得。在這緊張的氛圍下,陸家人大多不願自動提起,正因為這還不是該驕傲炫耀的時候。

母親已自行用過晚膳,看見我進來,眼眶又紅了一圈。我摟過她:“娘,天氣好的時候,要多出去走走。”她臉上布滿心疼之色:“你這半年來可是又消瘦了些,元旦也不曾回來,娘這心裏就不踏實了。”我佯裝風輕雲淡:“被師父留著了,說是陪他過一次節日,女兒也不好推辭。”然後順手把阿鳥與來寺推至母親身前:“娘您看,都是誰來了?”見她們兩人忙哈腰問好,母親伸手安撫:“不用多禮了,阿鳥倒是常見著,來寺你也常來走動方好。”來寺嘻笑著套近乎:“那是自然,往後您就是我幹娘了,我常來孝敬您。”母親難得舒開眉心:“你這嘴啊,什麼便宜都占了去,”說著拉起來寺阿鳥兩人的手:“隻要你們不嫌棄,往後你們都是我閨女了。”聞言兩人高興得合不攏嘴。我攙扶著母親坐下,又聊了些時候方離開。

這兩天是宮裏定下來的親探秀女的日子,難得有空閑在府裏的陸資賀不知為何突然喚我至書房。他一如既往保持著和善的麵容:“你姐姐如今在宮中難免心感孤寂,你這次就到宮中陪她說說知心話。”我點頭:“這層女兒也想到了,爹爹盡管放心。”陸資賀翻閱著賬單:“嗯。你也十七了,爹給你留意個好婆家…”我一聽慌了神忙罷手:“爹爹,我不用著急的…可以慢慢來。”他抬首望了我一眼,似有些不滿:“喜兒,你還記得半年前你答應爹的事嗎?”我心虛不已,又擔心真惹怒了他:“女兒…記得。我還欠爹爹一個條件。”陸資賀抬筆在賬單上揮寫,才又道:“爹也隻是想你將來有個美滿的家庭,相夫教子,相敬如賓。”他突然停了手裏的動作:“前幾次你給你娘寄來的書信怎麼不用泰然莊的信鴿?”我心裏直發怵,小心答話:“莊裏的信鴿不知為何染上了瘟病,是托來寺一個朋友府上的人送來的。”陸資賀突然站了起來,我隻好也跟著站起來,他道:“聽陸福說,那人模樣倒是像極了墨家的一個家丁,來寺和墨家的人有來往?”我感覺心都在顫抖,以我的了解,陸資賀與墨首捷必定是有著或深或淺的仇怨。他這樣問肯定是對我故意隱瞞的事略知一二,我認與不認都是枉然。陸資賀自顧自地說道:“墨家人都是將相之才,爹倒是比較欣佩這幾年驍勇善戰的墨辛離,聽聞其為人亦是絕佳,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聽到這裏,我心裏漸漸有些頭緒,陸資賀和墨首捷無論有否仇怨,如果牽扯成自家人,綁住這一靠山,對陸資賀都是有益無害。陸資賀絕非等閑之輩,在墨家眾多兒子中選擇墨辛離,也是看中了其的才能與大好的前途。我理理話語方道:“爹爹的意思女兒明白,隻是往後若有不順意的還望爹爹莫要責怪,緣分姻緣都是凡人無法掌握的。”陸資賀回到椅子旁,把一對玉鐲子攤在桌麵上:“你留一隻再給焉兒帶去一隻。”我頷首收起鐲子才出了書房。抬手撫上額間,竟全是冰涼的汗水。

我說想念陸焉,唐月便自然地把我帶在了身邊。以來寺和阿鳥的脾性一起帶進宮裏是很不明智的決定,所以我跟她們解釋說:娘家太多人蜂擁而至總會給陸焉的儲位帶來不利,要是讓她的前路留下了汙點誰能抹得去?她們想想也是,畢竟也非自己姐姐,交情也就幾麵之緣,無非是想湊湊熱鬧罷了。我見已勸妥,便安心地跟著唐月入宮了。

皇宮是天子皇室的家園,任何東西皆是極盡富麗。管事的公公領著我們繞左繞右好不容易才算到了儲秀宮,換了宮女姑姑領著又是一番環湖過廊,入了一庭苑才稀疏見著幾位年紀甚輕的宮女謹慎地打理著花花草草,見我們進來皆是恭敬地候著。宮女姑姑低身一福:“夫人,姑娘,這便是陸秀女的秀閣了。”道完自覺彎身退下。我抬頭見屋上掛了書寫著“端莊綽約”四個大字的門匾,心裏不由生出些欣慰來。

我們進了門,陸焉便嫋娜娉婷地步過來,身上若有若無的芬香飄然而至。她難掩心中的愉悅之情,扶著唐月坐於錦座上,一邊吩咐宮女:“把殿下前些日子贈予的武夷岩茶泡上來。”說著招呼我坐下:“妹妹你可回來了。”唐月也道:“可不是,一去就半年。”我笑了笑:“姐姐氣色越來越好了,妹妹還以為仙女下凡了呢。”陸焉嗔笑:“妹妹也是,少了份淡然倒是添了不少淘氣。”我“嗬嗬”笑著接過宮女傳來的茶輕輕抿了口,多少不提我其實本就這般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