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媛咬了咬唇,又緩緩矮身行禮。玉貴妃麵色稍緩,這才開口道:“起來吧。”
雲昭媛起身,還未入座,便聽玉貴妃接著道:“雲昭媛入宮不久,想來今日是記錯了時辰。本也是不知者不罪,可這兒是宮中,沒有規律不成方圓。本宮若輕饒了你,難免眾人心中不服。”
她歎了口氣,甚是為難的模樣。
“來人,給雲昭媛將宮規拿來。”
她的話落,立刻有宮女捧著厚重書冊而來,在玉貴妃的頜首示意下交給雲昭媛。
“雲昭媛,皇上和太後命本宮掌管後宮,本宮便不能有負所托。這宮規雖繁複,但到底是我等後宮嬪妃安身立命之根本,你且好生看看,別再這般不懂規矩,免得在外人麵前貽笑大方。”
雲昭媛滿麵屈辱的應了聲“臣妾謹遵教誨”,這才得玉貴妃賜座。
待她入座,玉貴妃尤還歎道:“溫德妃入宮多年,甚是恭謹謙和,知書達禮。雲昭媛到底並非司徒家嫡係,這家教當真是不同。”
雲昭媛怒視著上首的玉貴妃,放在桌上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她深吸了一口氣,衝動之下幾乎就要霍然而起,可想起臥床不起,形容枯槁的溫德妃,雲昭媛又硬生生將這口氣咽了下去。她平日裏雖不將那些嬪妃們放在眼裏,心中卻明了有些人是自己如今惹不起的。
堂姐即使是司徒家嫡女,又有賢妃之位在身,還不是連腹中皇子都保不住。可自己如今即便再受寵,終究也不過隻是昭媛位份。玉貴妃是眾妃之首,又有掌管後宮之權,想要給自己使絆子簡直易如反掌。如今之際,且先忍一時風平浪靜吧。
麗昭容與良俢儀看著麵色鐵青的雲昭媛,對視一眼,皆是喜氣洋洋。雲昭媛感覺到四周或明或暗打量著自己的目光,坐如針氈,卻隻能硬生生受著。在坐上後位之前,還不能與她撕破臉,但總有一天,自己定會將今日所受的屈辱全部加倍奉還。
直至除夕,溫德妃的身子始終沒有起色。皇上特許禦史大夫入宮見女,卻是不想因何竟讓溫德妃病情愈加嚴重,幾近香消玉殞。除夕宴上玉貴妃獨伴聖駕,雲昭媛咬牙切齒的看著上首眉開眼笑的玉貴妃,片刻,卻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動聲色的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這個除夕過的很是熱鬧,蔚芷琉隨著太後赴宴,沒在衛國大將軍身側看到賀容雋。以往每每此種場合他都會借機同自己相見,想來該是自己那日之言讓他傷了心。賀容雋的情意蔚芷琉自然看得出來,可她對他從來隻有兄妹之情。他是這世上最讓她感到溫暖之人,或許是因為靠的太近,她對他從未動過兒女私情。
有玉貴妃坐鎮,後宮便鬧不起來。雲昭媛代替了已經被皇上遺忘的溫德妃,聖寵正濃,竟隱隱有與玉貴妃齊頭之勢。隻是她的家世在那裏放著,又未誕下皇嗣,位份卻是不會再晉了。有玉貴妃與雲昭媛明月之輝,其餘嬪妃們便顯得黯然失色了。除了夏昭儀、麗昭容、杳婕妤和湘美人還能偶爾得幸,餘下嬪妃們怕是隻有一年半載才能輪幸一次。
無名寨有常叔在,蔚芷琉便無後顧之憂。常叔原名常則,是蔚修戎從騰然帶來的家仆,為蔚府盡忠四十餘載,是蔚修戎身邊最得力的親信。當年蔚府尚存時便由他打理無名寨的大小事宜,後來蔚府滅門,常則用多年來帶兵行軍的經驗將無名寨訓練成了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
無名寨是蔚修戎為收留各國在戰亂中無家可歸的孤兒,所建立的安身之所。這些孤兒們流浪街頭,命如草芥,但到了無名寨後他們能夠吃飽穿暖,能夠讀書習武,能夠像個人一樣活著。所以當常則告訴他們,如今到了他們回報蔚府的時候。即使朝不保夕,即使血流成河,他們不能畏懼,不能退縮。
冬日漫漫,蔚芷琉除去每日去太後宮中請安,便是整日逗弄蒼猊。一個冬日出去了,這小東西也沒長大多少,蔚芷琉疑心賀容雋是被人騙了。待翻了年沒多久,寒冬便近尾聲。積雪融化,日頭漸暖,蔚芷琉抱著蒼猊在錦毓齋四處轉轉。懷中的蒼猊突然衝著高牆叫了起來,蔚芷琉抬頭看去,原是看見了一隻雲雀。
蔚芷琉順著它的頭輕笑道:“蒼猊也覺得悶了嗎?那我們出去轉轉吧。”
她轉頭喚道:“琪兒。”
琪兒很快搓著手從庭院過來,看樣子又在替粗丫鬟洗衣服了。使蔚芷琉從前的貼身丫鬟是茴兒,茴兒失蹤後內闈局雖派了琪兒過來,但蔚芷琉卻是更稱心妍如。宮裏的人向來踩低捧高,見新來的琪兒不得主子看重,便什麼活兒都讓她幹。蔚芷琉也隻當不知,由著她們去。
“公主有何吩咐?”
蔚芷琉笑道:“蒼猊悶了,我帶它出去轉轉。春風料峭,你去將我的鬥篷拿來。”
蔚芷琉帶著琉兒從錦毓齋出去,一路熟門熟路的到了禁衛軍的休憩之處。想來皇上對蔚芷琉婉拒賀容雋之事甚是滿意,莫岑如今已經是禁衛軍的分隊長了,不必再滿宮巡邏,蔚芷琉要尋他便要來此處。不過此舉讓其他禁衛軍都以為莫岑背後有貴人撐腰,不然何以無功績無資曆卻能升遷。蔚芷琉去時眾人正在打牌,莫岑被眾人讓著坐莊,想方設法的討好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