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蕭景陽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她身上那清淡素雅的幽香緊緊包圍了。不待他有所反應,林雪緣已一把推開了他,沿著小路逃也似地跑回了安瀾別院。
這幸福與甜蜜來得太過突然,蕭景陽竟措手不及,待他回過神來,林雪緣已經跑回了安瀾別院。山風習習,空氣中仍縈繞著一縷餘香。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滾燙得有些嚇人,嘴唇也幹澀得厲害,心猶在狂跳不止。他艱難地轉身回望來時的路,夜色如水,一切寧靜如初,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連他自己都險些疑心方才發生的一切隻是自己恍惚中的一場夢了。
就在這時,身周的夜色卻突然變得明亮而富有層次:樹叢頂上反射著淡淡的光華,月光穿林打葉,在地麵上灑下斑駁碎影,山間濃厚的雲霧也帶上了乳白色的光華。他扭過頭去,驚訝地發現一彎月牙不知何時已在東方的天際露出臉來,被群山托舉著播撒淡淡的光輝。夜空中的星星依舊在調皮地眨著眼睛,似乎在提醒他:“剛才那一幕我們可是看見了的。”
原來,終究還是有些東西見證了這個夜晚的。想到這裏,蕭景陽也笑了,笑得癡癡傻傻,有些瘋癲,卻是最生動幹淨的模樣。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白雲悠悠。
蕭景陽早早地就起了床,來到了養心舍隔壁的聽濤館,推門進去才發現院內別有洞天:庭院空曠,除了幾株秀頎挺拔的青鬆之外再沒有別的花草。最令人詫異的是院子東側生長著一棵桃樹,眼下時節已是深秋,它卻依舊開得正盛!這株桃樹顯然也有些年頭了,粗糙嶙峋的主幹足有一尺來粗。其上枝幹虯結,低矮的枝椏上綴滿了桃花。已經怒放的花瓣粉中透白,尚未盛開的蓓蕾則是粉麵紅唇,甚是嬌豔;至於那些仍緊鎖著眉頭的花骨朵兒則是一點濃重的殷紅,恰似女子眉心的朱砂痣。這還是除了櫻凝之外,蕭景陽第一次看見如此反常的花,他仔細查看一番,卻並沒有發現有何異樣,當下更加疑惑,嘟囔道:“真是奇怪,沒準再過上幾百年,這株桃樹也能變成一隻花妖。”
陳方智下山已經半月有餘,庭院久無人打掃,再加上又是時值深秋,地麵和青石小路上積滿了鬆針和落花,就連那張石幾上也覆了厚厚的一層。蕭景陽索性就近折了幾根鬆枝,捋去針葉,捆紮成一隻掃把開始打掃庭院。在沙沙的掃地聲中,院門吱呀一聲開了,蕭景陽抬眼一看,正是林雪緣。她今日換了一件水藍色的紗裙,蕭景陽看起來頗為眼熟。烏黑秀麗的如瀑長發也梳成少女的發髻用發簪盤了起來,隻是仍帶著那頂宮櫻雪送她的藍寶石發冠。相比於昨夜的一襲白衣,長發飄搖,少了幾分飄逸出塵,卻更多了幾分落落大方。蕭景陽停下手中的活計,微笑道:“雪緣妹妹,你怎麼來了?”
林雪緣眉眼間也有一絲笑意,道:“我方才去養心舍找你,見你不在,又聽到聽濤館這邊有動靜,便猜是你在這,就過來啦。景陽哥哥,你起得這麼早幹嘛?”蕭景陽低下頭去繼續打掃庭院,說道:“師尊他老人家和宮寧大哥這幾日就要上山來了,我來把這裏打掃一下。”
林雪緣嫣然一笑:“那我來幫你。”蕭景陽連忙道:“不必了,這些粗活我來做就是了,莫要再把你的衣服給弄髒了。”
他這邊話還未說完,林雪緣便已經開始動手了。隻見她右手隔空虛點,一道淩厲的劍氣順勢斬出,旁邊一棵古鬆上齊刷刷地落下幾根鬆枝,未及落地,便有一團銀光包裹著鬆枝席卷而上,枝條上的鬆針瞬間便被絞得粉碎,落地時隻剩下幾根光禿禿的枝條。林雪緣將它們一一撿起,抽出一根絲帶捆紮起來,倒也像模像樣。她這一招控劍的手法用得極為漂亮,憑空釋放劍氣的本事更讓蕭景陽欽佩不已,他自己現在最多也就是能將劍氣引入經脈罷了。蕭景陽由衷地讚歎道:“難怪大哥他們都說你是天才,這才一個多月不見,你就已經有這般進境了,比我強太多了。”
林雪緣嬌笑道:“哪有,隻不過是天泓劍訣比較適合我罷了,景陽哥哥若是也有合適的功法,我定然比不上你的。”
蕭景陽搖搖頭,不再言語。
兩人一起動手自然要快上許多,院子本就不大,不多時便被兩人打掃得幹幹淨淨。讓蕭景陽頗為意外的是,林雪緣對侍弄花草竟也十分在行,原本花枝茂密,繁雜淩亂的桃樹經她一修剪。立刻就變得疏密錯落,繁盛有致。看著蕭景陽驚訝的模樣,林雪緣笑得有幾分得意,她說道:“景陽哥哥,怎麼樣?以前我跟姑姑住在瓊雲小築的時候,那裏的花花草草都是我一手打理的。姑姑還教了我插花和撫琴呢。”
蕭景陽笑著點點頭,正欲回話,卻聽得極遠處傳來一陣尖利的破空聲,在山穀間隆隆作響。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聞聲望去,隻見東北方向的半空中有一個黑點緊貼著崖壁疾速掠了過來,在經過聽濤時卷起一陣狂風,不知吹落了多少鬆針桃花,兩人剛剛打掃幹淨的庭院瞬間一片狼藉。他們兩人此時哪還有心情顧得上這個,眼見那黑點就要撞上前方拐角處的峭壁,不由得驚呼出聲。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黑點陡然轉向,擦著峭壁飛竄出去,在山穀上空盤旋了幾圈,落到了聽濤館的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