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衣帶漸寬終不悔(1 / 2)

離去時還是盛夏,歸來時已是深秋。春花秋月其實都是纏綿之物,前者妍媚,後者淒涼。南喬這次是真的體會到了。

身後月光清冷,盡情鋪灑在南喬略顯單薄的後背上,如剪影般投映在木門上。南喬佇立了良久,終於伸手推開了這道門,出乎意料的,沒有那種塵封已久的陳腐的木頭味,也沒有撲麵而來的灰塵,隻是那種正常的,家的味道。

南喬將提燈的蓋子打開,把蠟燭點著後放回原處,這盈盈一室中,頓時充滿了昏黃溫暖的光輝。南喬吹滅了手中提燈,把它放在桌案上,細細打量起屋內的各樣陳設,果然還與之前一模一樣。

茶壺中的水竟然還是滾燙的,南喬取出一隻茶盞,斟滿,茶水入口,苦澀,伴著清香,一股腦全落到肚子裏去了。杯中騰起熱氣,柔弱無骨嬌媚橫行,漸漸沾濕南喬的睫毛,亦在瞳孔的外圍裹上了一層水汽。南喬放下茶盞,長吸了一口氣。

南喬一步一步緩緩移向梳妝台,揭開妝奩,裏麵的釵環胭脂等似乎都已經換成了新的。斂裾坐下,南喬對著鏡中的自己淺淡一笑,猛然發現自己竟然打扮的這樣素,頭上隻插了一隻玉簪,素白臉麵,身上一襲煙綠衣裙。其實她一直對這類事情不上心,大概做男子習慣了便覺得這些女兒家的事情麻煩,又或許是心如槁灰,沒有一個能讓自己為之費心打扮的人……南喬突然把心一橫,撚了一隻金鳳鑲瑪瑙的步搖插在發髻間,取了胭脂抹在嘴唇和兩靨,再把石黛磨碎,用眉筆細細對鏡描眉。將這一切做完,心裏突然又空落落下來,勉強歡笑。

“姑娘,族長請你去一趟。”屋外有人喚道。

“有什麼事麼?”南喬狐疑。

“在下也不清楚。”

南喬沉默了片刻,應道:“好,我隨你去。”

下人帶著南喬到嘉辰殿,塗山輝剛用完藥正在闔眼休息,屋內不甚明亮,隻餘了兩站蠟燭,空氣中還殘留著幾絲藥的苦香,不知怎的就讓人覺得安穩。殿內侍女見南喬到了,便如約定好了一般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將偌大的寢殿留給她們二人。

南喬有些尷尬地待在原處,想叫她們不要走又怕出聲吵鬧到塗山輝,直待侍女們將門關上才方才回過神來,有些悵然地朝床上望了一眼,輕手輕腳地走到榻邊坐下,支頤發呆。

“怎麼不過來?”塗山輝從她進來後視線就沒移開過,隻是她沒發現而已,看她這般百無聊賴的樣子,不由靜靜笑起來。

南喬驚訝的楞了一會兒,報赧笑道:“原來你沒有睡著啊。”說著朝他走過去。

“我這不是在等你嗎?”塗山輝握住她的手,眼神溫柔的可以掐出水來,南喬本能地想躲開,但看到他這副虛弱的樣子又實在狠不下心,隻好落寞的笑笑。

塗山輝拉著她坐在床沿上,看她打扮的如此俏麗,不由心神也為之一蕩,笑著讚揚道:“你這樣,很好看,就算不打扮,也好看。”

南喬把臉一紅,生怕他以為自己是為了來看他而特意裝扮的,慌張解釋道:“我看那妝奩中全都是新的,便想試一試。像我這樣普通的樣貌,再怎樣打扮也不過如此,你就別打趣我了。”

塗山輝搖搖頭,深深望著南喬道:“你若是普通的相貌,那世間多少女子都要自慚形穢了。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反正在我心裏,沒有人能與你相提並論。”

南喬有些驚愕的聽他說完這段話,過了好久依然沒有反應過來,塗山輝看著她這副愣愣的樣子不禁好笑:“你可是高興壞了?”

“你少臭美了。”南喬隻覺兩頰滾燙,隻好扭過頭去,生怕被他發現。

塗山輝沒有說話,空氣裏的寂靜一點點的將南喬的心占滿,她幾乎懷疑塗山輝已經睡去了,強烈的好奇促使她轉過頭,卻見他正含笑看著自己,似乎從未移開過視線。南喬正要開口,卻被塗山輝搶了先,那聲音帶了幾分晚風的淒涼,又似皎月般沉靜:“我本來以為你不來了。”

南喬先是一愣,繼而心頭一酸,溫聲安慰道:“怎麼會呢?我們既然是朋友,我又怎會放任你不管?”

“朋友麼?”塗山輝默默闔上眼簾,連聲息都變弱了,像牽引風箏的細線,被風吹得瑟瑟顫抖,一不小心便會徹底斷開。

南喬不知該說什麼,便索性緘口。

“無論是出於什麼,你來了,我便很歡喜。”塗山輝嘴上雖這麼說,臉上卻還是難以掩飾的失落,他突然注意到南喬的煙綠色衣裙,撇嘴笑道:“我送你一件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