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被帶回塗山府,因著歲寒軒偏遠避世,平日裏無人來往,便被安置在了軒內。南喬給他熬了一劑藥,應龍喝下後臥在被中沉沉睡了一覺,發了些汗,至晚間方才醒轉,卻覺身子沉重得很,像被百斤巨石壓著,半點動彈不得,便想著幹脆再睡一覺,合上眼,腦子裏不斷浮現白日的場景,心焦意亂,連半分殘餘的睡意都被消磨掉了,隻好百無聊賴地望著床頂。
“你醒了。”南喬開門進來,手上還端著一碗新鮮熬的粥。
應龍驚喜不已,偏頭望著她,一時半會兒竟不知該說什麼。
南喬抿嘴一笑,道:“我估摸著你該醒了,命人熬了粥,你勉強喝一些。”說著將碗放在了床前的矮櫃上,一手扶應龍坐起,一手在他背後加了個軟枕,應龍疲憊地向後一靠,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兩顴染上宿醉似的酡紅,烏發隨意披散在肩上,兩顆烏黑的瞳仁像蒙上了水汽,濕漉漉的像林中飲水的小鹿,唇色微微泛白,更添幾分柔弱的美感。南喬不禁被他的美麗惑住,愣愣望著他良久,良久,方才揉著鼻子不好意思道:“你長的太好看了。”
應龍微微一怔,隨即忍不住笑了出來,道:“是男子的好看還是女子的好看?”
南喬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悶頭想了半晌,誠實答道:“雌雄莫辨。”
應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逬了出來,叉著腰斷續道:“你真是……有意思,我都……不知道……你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我絕對是在誇你。”南喬辯解道:“你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真的。”
應龍勉強止住笑,看她認真的模樣就忍不住想逗逗她,於是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輕輕在她的脖頸間吹了一口氣,唇角徘徊著一陣若有若無的笑意,聲線曖昧不清:“可是你別忘了,我是一個男人。”說著雙唇便要印上南喬玉脂般細膩的脖頸。
南喬的臉漲得通紅,連忙站起來後退了幾步,低頭道:“我先出去了,你好好養傷。”
應龍撲哧一笑,喊住她道:“好了不逗你了。你看看我這樣子,哪有本事自己吃飯哪,可否麻煩姑娘喂我一下?”說完仔細打量南喬的神色,見她尚有猶豫,又補充道:“我餓得緊。”
“罷了。”南喬認命道:“怎麼就攤上了你這麼個麻煩。”嘴上雖是這麼說,腳卻已經不由自主地邁了出去,挨著床沿坐下,捧起粥碗小心的吹了口氣,舀起一勺喂到應龍嘴邊,囑咐道:“小心燙。”
應龍含笑喝下粥,眼睛卻盯著南喬不放,南喬隻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別過身去道:“再這樣我就讓你自己喝了。”
“好好好,不看你還不成麼?”應龍發誓道,突然調轉話鋒問道:“軒轅軍怎樣了?”
南喬微微一愣,她實在不想說這些事,免得他心情不好,便打岔道:“我不知道啊,仗又不是我打的。”
應龍定定看了她半晌,忽而一笑道:“你說吧,我經受的住。”
南喬見他堅持也不好再繼續隱瞞,隻得實話實說道:“軒轅軍大敗而歸,眾將被俘。”
應龍與蚩尤交戰時,青丘軍連連敗退向西撤退,軒轅軍則在副將的帶領下進軍趕殺,被引到了峽道中,兩旁伏兵齊出,把軒轅軍殺的是措手不及,急按原路撤退,踩踏致死者不計其數,副將及一幹大小將領盡皆被俘虜。
“你打算怎麼處置俘虜?”
南喬歎氣道:“這些都是蚩尤管的,他比我有經驗。”
應龍點了點頭,似乎在思量什麼,終於開口道:“他們也是盡忠職守,為人辦事,如今被戰敵所俘,心中羞愧之情已甚,請莫要再為難他們。”
“是,你放心,我會和蚩尤說的。隻是……”南喬抬眼望了望應龍,有幾分欲言又止的樣子。
“隻是什麼?”應龍不解。
“你心中是否也覺得羞愧?”
應龍不由怔住,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作答。南喬看他不說話,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麵對他笑道:“你要走要留,我們青丘都不攔你。本就是為了讓你好好養傷才帶你來青丘的,並沒有視你為戰俘。但你若多心,我們亦無意趣,還請你思量好。”
“落花既有情,流水又怎能無意?”應龍淺淡一笑,湊近南喬道。
南喬被他逗笑,掩嘴道:“好好把這粥吃了,才是不枉費我們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