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浮生一日涼(1 / 2)

炎帝聽了南喬的一番言辭,並不作答,隻是一雙精眸明亮,透著幾絲狡黠和玩味,毫不避諱地直視南喬——她任何微小的表情和動作都會一絲不落的落在他的眼裏,他真的好奇,這個普通的人族女子,究竟是靠著什麼樣的膽識與他說的這些話,她難道就不怕他立時命人把她關起來?或是密告軒轅?她就如此堅信,他神農一定會與九黎結盟?

看來她之所以能征服燭龍和蚩尤二人,依靠的不僅僅是美貌。不過也是,燭龍他不了解,但蚩尤畢竟是他以前的臣子,他清楚蚩尤的脾性——蚩尤有仁義禮智的一麵,亦有殘忍嗜殺的一麵,之所以能成為天下共認的戰神,憑借的可不僅是一腔孤勇,而是上天獨賜予他的稟賦——冷血,但在這冷血覆蓋之下的確實一顆溫柔至極的心,溫柔的仿佛根本不屬於他。炎帝不是沒有想過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蚩尤來對他進行掣肘,但蚩尤無意,他也不好強逼。那時的他永遠睜著一雙冷淡而又警覺的眼睛,雙瞳黝黑、明亮,像是隱沒於深林中一隻危險的小獸,安靜的潛伏在暗處,炎帝總是心驚膽戰小心翼翼的麵對著他,生怕自己一轉身這個小獸便會撲上來將他撕得粉碎,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沒有錯,但,這是後話……

南喬被他這樣打量,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怵意,隻是微垂眼簾恭敬的站著,腦中一時也沒什麼想法,耐心的等待著炎帝的答複。炎帝見她神色如常,不禁有些失望,又有些讚歎,這孩子的淡定確實出乎意料,不過也證明的蚩尤眼光獨到,派她來跟自己談判。炎帝終於發話道:“你既已說了,軒轅覬覦的是你們九黎,又不是神農,我何必要趟這渾水?”

南喬似乎被他的話逗笑,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道:“軒轅、九黎、神農,如今並駕齊驅實力相當,但若有一方被吞並,剩下兩國還可安然相對乎?君上若與九黎結盟,軒轅兵至則二國同心協力,維護安定;若君上與軒轅結盟,九黎不敵戰敗,那軒轅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君上的神農了。”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在說三國之間牽絲印帶的微妙關係,一國崩則平衡之勢破,九黎毀則神農塌!”

炎帝怒不可遏,一拍桌子道:“來人啊,把這個狂徒給我帶下去!”

門外侍衛應聲闖進來鉗製住南喬,要把她帶去牢中關起來,卻被君上的一句“等一下”絆住,隻能應聲待在原地,炎帝見了,閉眼歎道:“你們先出去。”

侍衛們一頭霧水,君上今日怕是有些失常,隻好惴惴的弓腰出去,把門關緊。隨著“砰”的一聲關門聲,屋內再無聲響,兩人各懷心思,卻無人肯先交底。

炎帝雖然年歲大了,但唇亡齒寒的道理還是懂的。姬軒轅的野心他也不是看不出來,隻是他們二人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血濃於水,他怎肯幫著外人去對付自己的親人?再說了,姬軒轅始終沒有對他顯露出不敬之意,兩國關係一向融洽,他沒有必要犯這個險。

“這些話你休要再說了,我是不會與九黎結盟的。”炎帝突兀開口道。

南喬一笑道:“君上是放不下兄弟之情?”

炎帝沒有說話,隻冷冷瞥了南喬一眼。

“君上是君子,注重的是德行;黃帝是君主,依靠的是權術手段。我雖佩服君上的高風亮節,但也深感惋惜。要說親近,蚩尤又何嚐不是您的舊臣?”

炎帝聞言冷笑一聲道:“他的確是我的舊臣,現在還不是自立門戶,自號為王了?”

“您明明知道……”南喬忍不住為蚩尤辯駁道。

“夠了!”炎帝厲聲斥道,雷霆怒氣不禁讓南喬呆住,她萬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然引得炎帝如此怒不可遏,震驚之餘還是不免為蚩尤感到不平,便倔強的別過臉去,一言不發。

“此事莫要再提,你們軒轅九黎的紛爭,我神農不想管,亦沒有本事管。我隻答應你不參與其中,維持中立。”

南喬愣了愣,有些失落道:“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

炎帝疲憊的用手托住頭,閉目道:“你去吧,時辰不早了,花神宴也快開始了。”

“是。”南喬麵無表情的推門出去,在書房內與炎帝爭辯了太久,以致心情都有些鬱悶。忽然記起前日她和蚩尤談論此事時,她還信心滿滿以為炎帝必定會答應這個請求,蚩尤麵色卻始終慘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現在她才明白,蚩尤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炎帝與蚩尤結盟的機會渺茫,既不忍心看著九黎垮台也堅決不肯和自己昔日的部下結為同盟,最後隻選擇了這樣一條無傷大雅的路。就算他們九黎再有誠意,軒轅再橫行霸道,炎帝都還是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不為別的,隻為“心結”二字,讓炎帝一個遲暮君王去承認自己的過失,並且和自己昔日的部下平起平坐,確實是難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