氈房外的阿伊聽到了這一切,她不得不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叫出聲來,又將一隻小手揪著心口,因為心裏實在過於疼痛。
甸密?她一直暗自戀慕著的舊主子甸密,愛戀著的竟是茹茹公主。這,這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她所愛慕的人,怎麼會喜歡茹茹公主這樣的人?
不,這不是真的!眼淚刷地一下從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滂沱下來。她捂住臉轉身奔回昭儀氈房。阿史那睡著了,準確地說,是醉倒了!那偉岸冰冷的身體如雕像般躺在榻上,令接近他的人都感到森冷,不仔細看,還以為他已經……
阿伊不禁打了個激靈,壯著膽近前兩步,看著那心髒部位沉重而平穩的起伏,她才稍稍安定下來!怎麼辦?她本想跑來告訴阿史那事實。可,可他怎麼會醉成這個樣子呢?真是急死人!
阿伊驀然想起手中還端著一碗醒酒茶。她趕緊坐在榻沿,拿著小勺,一勺一勺地喂,可因為醉眠中,哪裏喂得進?
“可汗,求求你!你快點喝,快點醒過來呀!”阿伊急得手腳直抖索,越抖索就越喂不進去,有些茶還從嘴角流出來,阿史那是醉著的,偌若醒著,見她這樣糟粕自己,一定不給她好果子吃。
阿伊到底還是沒敢過份,喂了兩三次喂不進去,就拿著手絹細心地為阿史那拭淨,無可奈何地坐在榻前靜待阿史那醒來。她抱膝坐在榻前鋪著絨毯的台階上,淚珠兒忍不住又潸潸滾落,心裏既悲且怕,雜夾著深深的孤淒。
胡小蠻和憐兒走後,她感覺自己就像失去親人的孤兒。原本暗中戀慕著的舊主子甸密曾經是她惟一的精神倚靠,如今卻瞬間變得極為陌生而疏離。
甸密,在茹茹公主與阿史那之間,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才剛想到這一步,高大俊美的藍影就裹挾著一陣料峭的春風闖進牙帳。
“甸密——”阿伊愣愣地站起來,直直瞪視著甸密,見到愛慕的人,她還是有些局促不安。但這份局促不安,擱在長相神情總是天真無邪的阿伊身上,卻總是帶著那麼一絲可愛。
甸密看著沉醉的阿史那,立刻愁容滿麵。他默默佇立榻前,對阿伊完全無視。
方才茹茹公主請求甸密給她兩天時間考慮,考慮如何向阿史那說出事實。因為她們當然也不希望阿史那繼續醉生夢死下去!茹茹公主是出自於心疼,努爾古麗則完全是為了茹茹公主的下一胎考慮。對努爾古麗來說,那才是柔然的希望!才是她與鄧叔子破鏡重圓的籌碼!
所以,甸密信了。當茹茹公主那雙幽邃微藍的美眸楚楚可憐地凝望他時,他沒辦法不相信!
“王兄,王兄,你醒醒!”甸密終於低聲呼喚,坐在榻前輕輕搖晃著他。
可是阿史那醉得太厲害了,完全沒有反應。那英俊無匹的臉龐和完美健碩的身材如雕像般紋絲不動!甸密輕歎一聲,看樣子,非得天亮才能起來了!也罷,反正也要等茹茹公主考慮,那就暫且回馬場好了!
“阿伊——”他終於想起身邊還有一個阿伊。
阿伊看甸密看呆了,也恍若夢中醒來,立即答道:“是。”
“你守著可汗,小心伺侯他。如果他醒來,千萬別讓他再喝酒,知道嗎?我知道他的脾氣你是勸不住的,再說他天生神力,真要喝你也阻止不了。但是,到時侯你隻需告訴他,隻需告訴他昭儀可敦是被人嫁禍的就行了。至於是被何人嫁禍,那嫁禍之人兩天後自然會主動向他說明,這就夠了!以他的睿智,難免不心生疑竇?既心生疑竇,就非得查清楚。既要查清楚,自然就不會再去碰酒。明白了嗎?”
“明白!”阿伊當然聽明白了,她清澈的大眼睛裏充滿熱切的仰慕,同時又帶點感傷。看來甸密是打算再給茹茹公主一個機會了。
是的,甸密暗中下了決定,先給茹茹公主一個機會,若兩天後,她不主動找阿史那說明,那就由他來說出事實!
甸密既然想透徹了,見阿史那有阿伊照顧,也就放心了。他從榻上站起來,轉身便要離去。阿伊突然緊緊拉住了他的藍袍。
“等等!甸密。”阿伊的喚聲急促而略帶羞澀。
“怎麼?”甸密回頭詫異地看著她。
阿伊從懷裏取出一個荷包遞了過去,結結巴巴道:“這個,這個是憐兒教、教我繡的荷包。送,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