甸密看著阿伊漲得通紅的臉,又看看那個荷包,蹩腳的針線,繡的鴛鴦像醜陋的水鴨,忍不住啞然失笑。
“啊!?你笑我!”阿伊盯著甸密的神情嘟起了嘴巴。
甸密忙正色道:“哦,不!隻是這個……好像不是可以隨便收的,你應該……”
“不,就送給你!”還未待甸密說完,阿伊急忙將荷包塞到他手中撇清道,“你別想太多,這,不過是為了答謝你,一直以來對阿伊的照顧。自從阿塔阿娜死了之後,阿伊無依無靠,就隻有你對阿伊最好,最是平易近人,禮遇下人。”
甸密聞言旋即鬆口氣,綻放陽光燦爛的笑容道:“那就好,那……我就收下了!”
甸密收了荷包大步流星步出氈房。
迎麵,一陣春風拂來,來時的陰翳似乎被掃蕩了一半。甸密蹬上駿馬,不經意溜了一眼昭柔氈房,那氈房裏透出來的一圈黃色光暈,令他失神向往,卻又悵然若失。
他搖搖頭,手攥韁繩一抖,馬開四蹄,迎著料峭的春風奔出軍營。
夜色如洗,殘冬未盡,初春爭露頭角。融雪未盡的路麵,蘭馨蕙草迫不及待地拱出地麵,盼望著草長鶯飛,千樹瓊花的日子。
可是,淩亂的馬蹄聲來了,一陣狂虐後,春的信息尚未傳播開來,又迅即被一片肅殺之氣扼殺!
數十騎蒙麵殺手突然從山坡上竄出,辮發左祍,手執長槍,從四麵八方迅如閃電般衝向甸密。甸密大驚失色,迅速舉起彎刀抵擋。然而這個速度過快了,在他還沒來得及拔刀的時侯,肩頭已被挑起一塊藍布,連帶一陣皮肉綻裂的痛感,血嗞一聲噴了出來。
他們的槍頭帶著鐮勾,幾十騎圍攻上來便刺。甸密忍痛揮刀抵擋,可是短彎刀怎抵得過數十杆長鉤鐮槍?況且甸密武功雖然不弱,但他卻很快發現,這些蒙麵殺手卻都不是省油的燈,每個人的武功都能夠得上與他在伯仲之間。聚眾圍攻之時,如驟風疾雨,又怎能容他有緩神的機會?
不過眨眼間,手臂又被鉤了一槍,濺出鮮血的同時,那槍又挑破了他的衣襟,掉出懷中的荷包。那荷包正是阿伊親手所繡,剛剛才送給他的那個。甸密隻是晃了一眼,卻什麼也顧不得了。就算顧得,大約也會覺得荷包與小命相比,是多麼微不足道!
他寡不敵眾,隻得策馬狂奔,暗自尋思著隻要回到馬場便有了救兵。可是,那幾十個柔然殺手能夠讓他回得去嗎?就在調轉馬頭急欲往馬場方向飛奔時,卻聽得柔然殺手裏頭有人喊了一句:“快,別讓他跑了!否則沒辦法向公主交待!”
甸密聞聽,腦袋轟然炸響,那叫一個透心涼!\t
會是茹茹公主嗎?前頭說要考慮兩天,背後卻立刻派出殺手滅口!何等辣手!
雜亂馬蹄特特聲中,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破裂的聲音。想起那雙深邃泛藍的楚楚可憐的眼眸,想起那嫵媚精致的笑厴。原來,當真殺人真的如此簡單,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聲柔語。
他突然苦笑出來,自己真的太傻了!
隻是瞬息萬變的追殺場麵哪容他在這裏感傷悲鳴?眨眼間,不知又與那些蒙麵殺手過了幾招!漸漸的,已是力不從心,傷痕累累。隻得慌不擇路地夾馬而逃。
縱馬穿過原野廖廓的蒼莽,躍過那一彎彎如新月般立於地麵的小沙丘,又鑽過那五彩繽紛的樹林,驀然奔到了葉尼塞河畔。
葉尼塞河麵上凍結的冰塊已經融化了,跳動的碧波代替了冷漠的水麵。碧波旑旎,映著滿天星鬥,就像一幅流動的畫卷,一幕流動的星空。
這般美麗的景色卻令甸密打了一個寒顫。他知道,冰塊剛剛消融如碎金般的河麵雖然美麗,但那河水卻有多麼寒冽。就像他剛剛發現,那樣絕美的人兒,她的心卻有多麼殘忍一般。隻是,懂得了大自然的規律,卻抓不住人心的叵測。
一陣慘烈的廝殺後,甸密掉進了葉尼塞河。究竟是被迫入水,還是為了逃命而入水,已經分不清楚了。在一種極為倉促的狀況下,滿身是傷的甸密掉進了葉尼塞河,撲通一聲,淹入河中,不見影蹤。
蒙麵殺手於河岸肅立,探了探河麵,依然碧波粼粼,如畫如夢。彼此陰鷙地對望一眼,默契地點頭,肅然收槍上馬,回去複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