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帝吐血暈厥後,文華殿一陣忙亂,太監宮女慌作一團,太醫來後,又是施針,又是推拿,元寶炬總算醒轉過來。一醒來,見到淚眼漣漣的李貴妃和焦急萬分的元廓與元鍈,立刻硬撐著坐了起來。
“馬上,馬上給朕拿,拿紙筆過來。朕要,要下兩道聖旨。”魏文帝顫抖的手指著書案,皺紋密布的手背上青筋凸現,十分刺眼。他已經病入膏肓,老邁衰弱,耳不聰目不明,但心底還是透亮的。他的聲音雖然衰弱,依然隱隱蘊藏著一絲皇帝的威儀與果決。
胡小蠻不待反應遲鈍的宮女動手,已經先行一步取來了文房四寶,順便抱來一張放在榻上的小案幾讓魏文帝書寫。不是胡小蠻心狠,在元寶炬剛蘇醒之後也不關懷一句就急著讓他下聖旨,而是她和魏文帝同樣清楚他們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就在元寶炬暈厥時,她早已注意到有人急匆匆地離開文華殿而去。這幾個人之中,有太監也有侍衛。她猜測到這些人分明都是宇文泰的黨羽,是向宇文泰報信去了。也許不一會兒宇文泰就會趕來。那所有的苦心就會白費。因此,魏文帝要下聖旨,胡小蠻身為公主,非但不攔著,反倒催促起來。
“父皇,如今的宇文泰跟從前不太一樣,他已經不再是您身邊忠心耿耿的宇文護衛了。雖然他政績卓著,可是他囂張拔扈,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挑起突厥與西魏的戰爭,違背了父皇當初送兒臣去突厥和親的初衷。請父皇旨意寫明令西魏退兵,放兒臣回突厥去。也請父皇賜給四皇兄一些特權,令宇文泰不敢動他。”
胡小蠻最後一句明顯是在向元廓和李貴妃討個人情。她暗自盤算著,倘若元寶炬真的已至彌留,駕崩之後可沒人管得動宇文泰,到時宇文泰可真成了實權皇帝。那麼,自己和即將到來的阿史那更是如刀下魚肉,任人宰割了。可若是將與宇文泰有仇的李貴妃和元廓拉到自己一邊,至少還有些脫逃的機會。
果然,李貴妃和元廓在錯愕之餘,深受感動,頗有深意地看了胡小蠻一眼。
李貴妃忙趁機進言道:“皇上,就請下旨令元廓任驃騎大將軍一職吧。身為皇子,至少給他一點兵權,才能與宇文泰抗衡。太子之位我們娘倆是不敢癡心妄想了,可是太子生性懦弱,難道這朝廷今後就要讓宇文泰一手遮天嗎?”
“住口!”魏文帝揚聲怒吼,引來一陣咳嗽,胡小蠻與李貴妃忙為他拍背。隻聽魏文帝顫巍巍道,“朕,朕雖病了,還不致於昏庸至此。君王之術朕比你懂,不用你來教朕。朕封廓兒為驃騎大將軍,世襲一品,但你們也要答應朕一件事。皇位由太子繼承,廓兒不可不服,再生事端。”
“好,好!我們答應,廓兒,立刻跪下給你父皇謝恩!”李貴妃忙迭聲答應。
元廓果然跪下:“謝父皇,廓兒保證今後不再闖禍。安分守己,領大將軍銜,盡力輔佐太子。請父皇放心!”
“好!”元寶炬微露笑意,欣慰地點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這份聖旨你就收下吧。有了這份聖旨神武營的軍隊就歸你管轄了,你可要善用,目前自當為突厥和西魏的和平盡一份力。”
“是!叩謝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事到如今,野心勃勃的元廓為了躲避宇文泰的毒手,隻得甘心情願地接過這道聖旨。
胡小蠻冷眼瞧著元廓。她心裏明白,這位“四皇兄”天性魯莽,哪裏有可能就此善罷幹休?可是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目前能幫助她的隻有眼前這位病入膏肓的父皇和這位野心勃勃的四皇兄了。因此,她必須牢牢抓住不放。
胡小蠻微微莞爾道:“恭喜四皇兄。可是四皇兄該明白,單憑驃騎大將軍一職就想令掌握天下兵權的宇文泰有所忌憚,實在有點天真!但是四皇兄放心,假若你獲得了突厥伊利可汗的全力支持,那就另當別論了!你說呢?”
胡小蠻言下之意甚為明顯,沒腦子的元廓還在狐疑,李貴妃已經連忙接話:“放心,長樂公主的事就是我們娘倆的事,我們一定盡力幫助公主回到突厥。”
“如此甚好!”胡小蠻朝李貴妃點點頭,便纏著元寶炬道,“父皇,你快下這道聖旨吧。放兒臣回突厥去,也請下旨放憐兒和阿伊回突厥,兒臣懷疑她們倆個現在正被軟禁在夕顏殿。四皇兄,這事就教給你辦,好嗎?請務必將她們倆個放了。還有,宇文泰以兒臣作誘餌,令阿史那三天內趕到長安。算算日子,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兒臣很怕宇文泰對伊利可汗不利。倘若宇文泰對伊利可汗不利,那突厥必然不會放過西魏。如此,天下就要大亂了。請父皇在旨意中寫明,不許宇文泰為難兒臣與可汗,放我們回到夏都,好嗎?兒臣實在不願意見到西魏與突厥兵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