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冠清冷笑道:“不錯,死都不怕,天下還有什麼事可怕,姓喬的,痛痛快快,一刀將我殺了。免得我活在世上,眼看大好丐幫落入胡人手中,我大宋的錦繡江山,更將淪亡於蠻夷之地。”
喬峰道:“大好丐幫如何會落入胡人手中?你明明白白說來。”
全冠清道:“我這時說了,眾兄弟誰也不信,還道我全冠清貪生怕死,亂嚼舌根。我早已拚著一死,何必死後再落罵名。”
全冠清忽道:“喬峰,你好泰然自若!難道你自己真的不知?”
喬峰道:“知道什麼?”
全冠清口唇一動,最終還是不說話。
忽然馬蹄聲響,北方有馬匹急奔而來,跟著傳來一兩聲口哨。群丐中有人發哨相應,那乘馬越奔越快,漸漸馳近。
吳長風喃喃的道:“有什麼緊急變故?”那乘馬尚未奔到,忽然東首也有一乘馬奔來,隻是相距尚遠,蹄聲隱隱,一時還分不清馳向何方。
片刻之間,北方那乘馬已奔到了林外,一人縱馬入林,翻身下鞍。
那人走到大信分舵舵主跟前,恭恭敬敬的呈上一個小小包裹,說道:“緊急軍情……”隻說了這四個字,便喘氣不已,突然之間,他乘來的那匹馬一聲悲嘶,滾倒在地,竟是脫力而死。那信使身子搖晃,猛地撲倒。顯而易見,這一人一馬長途奔馳,都已精疲力竭。
大信舵舵主認得這信使是本舵派往西夏刺探消息的弟子之一。
當下竟不開拆,捧著那小包呈給喬峰,說道:“西夏緊急軍情。信使是跟隨易大彪兄弟前赴西夏的。”
喬峰接過包裹,打了開來,見裏麵裹著一枚蠟丸。他捏碎蠟丸,取出一個紙團,正要展開來看,忽聽得馬蹄聲緊,東首那乘馬已奔入林來。
馬頭剛在林中出現,馬背上的乘客已飛身而下,喝道:“喬峰,蠟丸傳書,這是軍情大事,你不能看。”
喬峰立即左手一緊,握住紙團,躬身施禮,道:“徐長老安好!”
跟著攤開手掌,將紙團送到徐長老麵前。
徐長老說道:“得罪!”從喬峰手掌中取過紙團,握在左手之中。
隨即目光向群丐團團掃去,朗聲說道:“馬大元馬兄弟的遺孀馬夫人即將到來,向諸位有所陳說,大夥兒待她片刻如何?”
群丐都眼望喬峰,瞧他有何話說。
喬峰滿腹疑團,說道:“假若此事關連重大,大夥兒等候便是。”
徐長老道:“此事關連重大。”說了這六字,再也不說什麼,向喬峰補行參見幫主之禮,便即坐在一旁。
一會兒,譚公譚婆,智光大師,趙錢孫,泰山五雄,鐵麵判官單正陸陸續續到來。
最後便是那副幫主的遺孀馬夫人康敏,此時馬夫人拿出封密信揭露喬峰的身世。
趙錢孫忽道:“雁門關外亂石穀前大戰,智光和尚也是有份的,你來說罷。”
智光聽到“雁門關外亂石穀前”這八個字,臉上忽地閃過了一片奇異的神情,似乎又興奮,又恐懼,又是慘不忍睹,最後則是一片慈悲和憐憫,歎道:“殺孽太重,殺孽太重!此事言之有愧。眾位施主,亂石穀大戰已是三十年前之事,何以今日重提?”
徐長老道:“隻因此刻本幫起了重大變故,有一封涉及此事的書信。”說著便將那信遞了過去。
智光將信看了一遍,從頭又看一遍,搖頭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何必舊事重提?依老衲之見,將此信毀去,泯滅痕跡,也就是了。”
徐長老道:“本幫副幫主慘死,若不追究,馬副幫主固然沉冤不雪,敝幫更有土崩瓦解之危。”
智光大師點頭道:“那也說得是,那也說得是。”
他抬起頭來,但見一鉤眉月斜掛天際,冷冷的清光瀉在杏樹梢頭。
智光大師緩緩地把三十年前,雁門關血案一事道來:“三十年前,我們中原豪傑得到消息,說契丹國有大批武士要來偷襲少林寺,想將寺中秘藏數百年的武功秘籍。得到消息的武林豪傑紛紛前往雁門關,我們先殺斬殺了一十九個遼兵。後來又來了一對年輕夫婦,看到被我們殺死的遼兵,殺了我們好些兄弟,那男人武功甚是了的我們分成兩撥,一撥往那男子去,一撥往那婦人去,誰知,那婦人不會武功,被我等誤殺,那男人看到妻子已死,忽然發狂,他有時從馬背上飛縱而下,有時又躍回馬背,兔起鶻落,行如鬼魅。不錯,他真如是個魔鬼化身,東邊一衝,殺了一人,西麵這麼一轉,又殺了一人。隻片刻之間,我們二十一人之中,已有九人死在他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