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寅炎說他這輩子隻做過這麼一件錯事,唯一的一件每次想起心中就會滴血的錯事。十年前,當金店老板去世,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後,劉寅炎成立了關愛尿毒症患者的基金會,自己為該基金會的會長,並且出資一個億來拯救這些受到尿毒症折磨的人們。
他真的是關愛那些尿毒症患者麼?還隻是為了能夠讓自己的內心更安寧一點?我不知道,這件事情隻有劉寅炎本人才知道。可看著劉寅炎的偽善的嘴臉,我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想要揍他的衝動。
為了自己的私利,利用別人救女心切的心理下套,聯合金店老板騙取保險公司的保險金。將一位父親逼上了絕路,使得任天帶著巨大的失望跳海自盡。瞞天過海三十五年,直到今天才開了口。
不知道這算不算的做是一種諷刺,三十五年前,為了救自己的女兒,任天什麼事情都願意做,三十五年後,為了救自己的女兒,劉寅炎什麼事情都願意去做。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劉寅炎已經是七十歲的老頭了,我的拳頭已經招呼在了他的臉上。
劉寅炎靠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我。片刻,他才開口說道:“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這輩子我隻做過這麼一件壞事!你知道東興市有多少人要靠我來養,你知道我的基金會救助了多少尿毒症孩子?如果沒有我,那些人的下場和任天的女兒一樣!”
生命是可以衡量的麼?難道說一百個人的生命就比一個人的生命更高貴麼?我不否認劉寅炎的確幫助了很多人,劉寅炎的基金會救助了很多可能會失去自己生命的人。可在三十五年前,有一條人命因他而死。
“這件事情結束後,你會受到應有的懲罰。”我看著劉寅炎,淡淡的說道。
劉寅炎看著我,表情先是疑惑,然後嘴角咧了開來,他哈哈笑了起來,就好像是聽到了一個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我之所以讓所有人都離開,隻剩下我們兩個,你認為是因為什麼?幹了幾十年的風投,你以為我會不懂麼?”
他緩緩的撫摸著自己的那根拐棍:“就是因為我知道,單憑你一個人的口供,根本稱不上是什麼證據。當年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死了,現在隻有我和你知道,你覺得你還能找到什麼證據呢?”
“證據都是查出來的。”我看著劉寅炎,認真的說道。
劉寅炎看著我,沉默了片刻:“你幹一輩子,能不能賺到一千萬?這件事你知道我知道,我自覺這輩子虧心的事情就這麼一件!他們一定會再打來電話,如果你願意幫我,就留下來。如果不願意幫我,我也不打算求助你們了。”
“你們來了這麼多天,查到了什麼?”劉寅炎擺了擺手:“你們什麼都沒查到,我已經不信任你們了,他們要什麼,就讓他們來拿。”
看著劉寅炎有恃無恐的樣子,我知道其實劉寅炎已經被逼的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了。他不僅僅是將自己心中封存了三十五年的秘密說了出來,更重要的是,他和我攤牌了。一根手指,僅僅五天的時間,便讓一個素稱嚴肅冷酷的人完全的奔潰了。
大廳裏空空蕩蕩的,這番對話隻有我和劉寅炎知道。別墅外麵夜靜如水,黑暗莫名。可究竟是夜更黑暗呢,還是人心更黑暗呢?我越發覺得,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人是真正的善人,誰不曾做過虧心的事情?
或大或小,或能夠釋懷,或永久的塵封。
“雖然你沒有證據,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如果我倒了,會有很多人跟著遭殃的。到時候,他們一定罵的是你而不是我。這句話,是我用風投家的身份跟你說的。”劉寅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緩緩的往樓梯處走去。
站在一階台階上,劉寅炎回過了頭來:“我活了七十歲,孔子說五十知天命,可我都知了二十年了,連人心都看不透,又怎麼能夠看得透天命呢?就算你鐵了心想搞個大新聞,我也希望你能在找到我的女兒之後。”
他扭過了頭,往上走了幾步,卻又回頭說道:“這句話,我是以父親的身份說的。”
一夜無話。
劉寅炎說的很有道理,可我心裏就是過不去。隻有自己能夠決定自己的生或死,別人不行,就算這個人日後救了更多的人,也不行。可我同時也明白,想要扳倒劉寅炎,想要為一個死去了三十五年的人翻案,這是一件多麼難的事情。
可很多時候,不是因為看到了希望才堅持,而是因為堅持,才有希望。
我還是決定在這件案子結束後,好好的調查一下劉寅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