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關增彬來了,我就知道關增彬按照我手機裏寫著的步驟去做了。幾個小時前,我們還在準備埋伏凶手的時候,我就大概預測到了此刻會發生的事情。於是我讓關增彬去做這麼幾件事情。
第一,聯係周隊長的弟弟和妹妹,看最近周隊長有沒有打錢過去。
第二,找到二小進貨的批發市場,看二小是否出去進過貨。
第三,如果上麵兩條都是否,那麼讓邵組長帶著人來。
很顯然,第一和第二點的答案是否定的。
此刻,五個人也已經從地下倉庫走了上來。
“找到凶手了?”邵組長看著我。
我沒有回答,而是看著周隊長緩緩的說道:“羅素梅的屍體就在倉庫裏麵,我想,你應該去看看的。”
周隊長神情複雜的看著我,然後點了點頭,走了下去。
先是短暫的沉默,然後,周隊長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了出來。
“怎麼了?”關增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想要下去看看。
我突然覺的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悲傷,直接一把抱住了關增彬,慢慢的說道:“讓他哭一會兒吧,讓他哭一會兒吧。”
關增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見我情緒低落,也沒有說什麼,隻是用手緩緩的拍著我的背。
我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滋味。可從周隊長的哭聲中,我能夠聽出來,周隊長是深愛著羅素梅的。可沒有辦法,周隊長還是決定要親手殺死自己最喜歡的女人。這種愛到恨的感情,實在有些悲愴。
“人是我殺的。”周隊長爬了上來:“我是全色盲。”
一天後。
關增彬告訴我,檢驗結果終於出來了,DNA是羅素梅的,那硬硬的棕毛是狗毛。關增彬同時告訴我,當把羅素梅死亡的事情通知其家人後,其家人因為嫌距離太遠不願意過來認領屍體。
瑪麗調查發現,羅素梅每個月都會往家裏寄錢,因為羅素梅有個二十五歲的弟弟。這個弟弟結婚需要錢,羅素梅的母親告訴羅素梅,要是一個月寄不回五千元來,就不認她這個女兒了。
三天之後。
周隊長和五個人交代了全部的殺人經過,一個作為看著周隊長成長的長者,全程參與了這次審訊。而聽到了周隊長的故事後,什麼話都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我聽到了他的喃喃自語:“老天無眼。”
有時候,並不是隻要努力,隻要奮鬥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些人生下來就是有原罪的。
我突然想起了周隊長曾經說過:“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多麼無奈的語氣,多麼怨恨的語氣。
有一個問題我必須要問周隊長,因為以後,很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我問:“你裝了二十年時間都沒有人發現你是色盲,可為什麼,羅素梅會發現?”
周隊長露出了他標誌性的笑容:“我告訴她的。”
“為什麼?”我疑惑的問道。
周隊長轉身上了車,拉開車窗,他對我說道:“因為我們其實是一樣的人,這四十年來,我太孤獨了。去我住的地方,後麵有一個菜市場,盡頭有個賣蔬菜的老奶奶,你問問她吧。我原本以為我愛她,她也愛我。”
車子已經開動了,周隊長最後說道:“可我們愛的是自己,我有些後悔,真的。如果是我的話,我又會比她好多少呢……”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周隊長。
五天後。
頭溝子村。
那天邵組長來的時候,用鏟雪車開道,所以村中路上的積雪都被鏟掉了。我們開車能直通頭溝子村,而我此刻,正坐在老村長的辦公室裏。
“現在,頭溝子村的所有村民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老村長給我倒茶:“周隊長,老夏,二小,李達南,李羅,孫正都是凶手。頭溝子村一下少了這麼多人,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呢。”
我搖了搖頭,沒有喝茶,而是走到了老村長的書櫃旁邊。
上次我看到書簽還在書籍中間,可現在,已經在三分之二處了。我打開了書櫃,將這本書拿了出來,隨意的翻看著。
我說道:“你坐輪椅的時候,就算將胳膊伸的再長,也絕對沒有辦法將書櫃上層的書籍拿下來。”
“你也沒有秘書。”我回頭看著老村長:“所以你為什麼總要坐著輪椅呢?站起來運動運動不好麼?”
老村長哈哈笑了起來,然後說道:“我從來也沒有說過,我站不起來。隻是人們總看我坐著輪椅,就以為我是個殘疾人。所以啊,什麼事情都不要用猜的,眼睛會欺騙自己的。”
我嘴角微微向上,說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什麼?”
“相信自己的心吧。”老村長站了起來,將我手上的書拿走,然後又坐在了自己的輪椅上:“你心裏怎麼想,看到的世界就是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