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略施小計(1 / 1)

那天傅妧直到晚上才洗完那一大堆衣服,抱著衣裳回去時,大部分浣衣宮女都已經回房休息了。

她推開自己的房門,便有飯菜香氣撲鼻而來。秋容坐在床上,笑吟吟道:“我正想著去幫你呢,可巧你就來了,來,給你留的飯菜,再不吃就冷了。”

同屋的其他宮女都在做各自的事,連眼皮都不曾抬。傅妧掃了一眼桌上的菜碗,一點熱氣都不見,可見已經放了許久。

然而她還是微笑著上前道了謝,扶起筷子將一碗白飯吃完,秋容從頭到尾都看著她,末了還捧來半碗熱水,囑咐她喝下後睡覺。

傅妧隻做出疲憊的樣子,喝下後便歪在床上,連被子都不曾蓋。

過了半晌,她忽然覺得有人在輕輕拉扯她的腰帶。宮女不能佩戴玉佩吊墜等飾物,她腰帶上就隻係上了入宮時配發的腰牌。

傅妧登時了然,卻故意裝作睡熟的樣子,任由那人把腰牌解了去。腰牌被解下後,屋角處登時響起了竊竊私語,傅妧雖聽不分明,但想想也知道,她們是在計劃如何栽贓嫁禍。她故意翻身坐起,揉著眼睛道:“姐姐們還不睡?”

透過手指縫,她將包括秋容在內的那幾個宮女的慌亂神色都盡收眼底。那幾人愣了下,紛紛脫鞋上床,嚷著要睡了。

傅妧卻穿鞋下床道:“險些忘了,我還有藥膏沒塗,姐姐們先睡吧,蠟燭一會兒我吹。”

“你這是什麼藥膏,味道那麼濃?”隔了片刻,秋容忍不住抱怨道。

傅妧沒有回答,秋容皺眉想要下床,誰知腳才剛落地,整個人就身子一歪倒在了床邊。傅妧回頭看去時,隻見剛才都還醒著的宮女已經橫七豎八睡了一床,有人連眼睛都沒閉上。

她這才吹熄了手裏那支短短的香,剛才拿藥膏時,她已經悄悄點燃了這支師傅特製的香。師傅給它取的名字很是貼切,叫做“立竿見影”。

是指嗅到它香氣的人,會立刻陷入昏睡中,十分幹淨利落。傅妧在點香之前,已經預先含了解毒丸在舌下,所以才會沒事。

她去床邊挨個檢查,果然發現腰牌在秋容那裏。傅妧略想了想,便將自己的腰牌藏在被褥下麵,然後又解下秋容的腰牌收好。

做完這件事後,她才拍拍手,回到鏡前用沾了水的布去擦臉。

因為沒有及時處理的緣故,嘴角已經結起了血痂。傅妧咬牙將血痂剝去,將傷口裏的灰塵和著新流出的血一並抹去。

傷口裏的髒東西若不清理徹底,將來痊愈後膚色會不均勻,如今她在宮中孤立無援,所能依恃的便隻有這張臉這副身子,她不容許有任何瑕疵。

清了傷口,又塗上厚厚的藥膏,傅妧這才安心睡去。

夢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她進城去替母親抓藥,在路上卻險遭驚馬踏傷。

眼看那發了狂的馬兒高高揚起前蹄,她卻嚇得連叫也叫不出來。斜刺裏一個人影掠過,攬了她的腰身斜斜一帶,便將她從馬蹄下搶了出來。

抬起眼睛就看到了元灝,修眉潤目、青玉束冠,十足翩翩佳公子。

之後是在城裏,她的錢袋被人搶去,她倉皇追趕時跌了一跤,也是他伸手將狼狽的她從大街上扶起來,還派人去追回了她的錢袋。

就這般有了交情,那些高門大戶的矜持用不到她身上,雖為女兒身,卻常常改換了男裝與他們兄弟一同出遊。他談吐文雅,她也是飽讀詩書,一來二去,彼此都惺惺相惜。

於傅妧而言,學來的那些詩文道理,第一次可與師傅之外的人談論,少女情懷自是欣喜若狂。在她看來,那些詩酒相交的日子,他也是愉快的,至少,每次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時,都微微含笑……

場景陡然變了,她已經回到了傅家,忍受著那些人對她們母女的奚落,苦苦掙紮。那天,終於受不了教習的鞭笞時,她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想要去找他,求他救她脫離苦海。

然而,還未跑出傅府,她就已經看見了他。

數月不見,他依然如往日般神采奕奕,絲毫不見異樣。反觀之她的消瘦憔悴,倒成了濃濃的諷刺。

終於知道,他並不是她想象中的富家公子,而是當朝二皇子。傅家要與皇家聯姻的傳聞說了許久,傅妧雖然來了不過短短幾個月,耳朵也已聽出了繭子。

更為刺眼的是,花叢中站在他身側的女子,溫婉大方,麵紗上露出的一雙眼睛含情脈脈。

那是傅家視作掌上明珠的女兒——傅縈,身份地位足以與他匹配的九門提督家的嫡出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