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灝擔憂的神情就在眼前,傅妧呆呆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
她猛然撲到他懷裏,纖弱的雙臂緊緊環住了他的腰身。
元灝一時啞然,卻下意識地抬手擁住了她。懷中少女長發衣衫盡濕,肩膀還在微微顫抖,楚楚可憐。相識以來,即使在最狼狽的境地下,她也總保持著沉靜的風姿,何曾這般惶恐過?
從前的她越是堅強,這一刻的脆弱就越惹人心疼。尤其想到之前她說的那一句“隻求保住性命”,更讓元灝覺得連心都揪了起來。
又是一陣風吹來,傅妧在他懷中打了個寒顫,元灝忙扶著她站起來,脫下披風裹在她身上。
傅妧本能地做出推拒的姿勢,元灝心中一緊,不由分說將她拉過來,打橫將她抱起來。
“二殿下……”傅妧連著聲音也有些顫抖,“這樣並不合規矩,您這樣會給我帶來更多麻煩的……”
現在已經有人想置她於死地了,這樣和元灝在宮中招搖而過,還不知道會招來什麼禍端。
元灝卻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半晌才啞聲迸出一句:“萬事有我。”
那一句“萬事有我”,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傅妧自他懷中奮力仰起頭,凝視他輪廓優美的側臉,爾後將臉頰輕輕地貼向他的胸口。
這是他們第一次離得這樣近,將世俗眼光和禮教大防盡數拋掉。這亦是傅妧第一次聽到他說出這樣堅定不移的話,從前攜手踏青,至多不過以詩文相和,暗藏心意,從不曾這般表白。
若換做了數月之前的她,定然會喜極而泣,而如今,心下縱然震顫,卻也抵擋不了物是人非四字的浸染。
這一句話,來得太遲。
然而,她還不得不做出歡喜幸福的樣子,在他懷中聽著他的心跳閉上了眼睛。
她不得不這樣做,畢竟娘親現在還作為人質被困在傅府中。她在南楚時,娘親或還能幾天好日子過,若她去了北燕,娘親對於傅家來說,就一點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
到了那時,後果可想而知……
所以,她一定不能去北燕。而想要留在南楚,緊緊抓住元灝是唯一的出路。
元灝就這樣一路抱著她回了浣衣局,看得劉保和一眾宮女目瞪口呆。元灝命劉保騰出房間讓傅妧一個人居住,又命他派人去取來火盆熱水,讓傅妧自行沐浴更衣。
有了皇子吩咐,劉保自然不敢怠慢,恭敬送了元灝出去後,又回來吩咐眾人,不得將此事泄露分毫,否則嚴懲不貸。
為著討好傅妧,他又挑選了兩個伶俐些的宮女,囑咐她們不必再洗衣裳,專職去伺候傅妧。
傅妧對她們倒也和顏悅色,順帶著旁敲側擊地打聽些宮裏的情況。
之前在宮外做的功課再多,也不及在宮裏的耳濡目染,畢竟皇宮裏有太多事都是秘密,傳不到外麵去。
有個宮女為著討好傅妧,說起了秋容的事。
聽說她已被蓮妃娘娘打發到訓誡司去了,傅妧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訓誡司,可是比浣衣局更低的去處,算得上是整座皇宮的底層了。但凡被送到那裏去的,都是犯了大錯的宮人,卻連痛快一死都做不到,隻能在訓誡司忍受無盡折磨。
進了訓誡司,最後的下場隻有死,卻是在長年累月的折磨中慢慢死去,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若是忍受不了那裏的折磨自盡,還是要連累家人的。
因此,對於這些宮女來說,訓誡司無異於是人間地獄。
傅妧忍不住又問:“蓮妃娘娘,是什麼樣的人?”
那兩個宮女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靦腆笑道:“我們都是最底層宮女,哪裏有福分接近蓮妃娘娘呢……”
另外一人見傅妧微有失望之色,忙笑道:“不過蓮妃娘娘恩寵最重,她宮裏的宮人,連衣裳都比別宮的好一個檔次呢,每次送衣裳去,打賞也比別處要多……不過若是洗壞了衣裳,下場也慘得多就是了”
傅妧“哦”了一聲,饒有興致地追問道:“那平日裏,都是誰去芙玉宮送洗好的衣服?”
“這個……要看劉公公的安排了。”
“哦,”傅妧笑了笑,“你們勞作一些也累了,快點去休息吧。”
她之前用的藥膏頗有奇效,臉上的青腫已消退大半,這一笑明豔不可方物,讓那兩個小宮女都看呆了。
“姑娘……若是打扮起來,可能比蓮妃娘娘還美呢……”
其中一人像做夢般讚歎道,被同伴捅了一下,她才醒過神來,兩人恭恭敬敬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