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著的馬車衝出山路時,一直持續不斷的尖叫忽然停止了。所有黑衣人都看向了跪在中間的傅妧,她並沒有昏過去,而是靜靜閉上了眼睛。
仿佛死一般的沉寂中,有人匆匆跑開了,過不一會兒又折了回來。
“老大,那輛車直接摔了下去,現在還在燒著,沒有任何人離開的跡象。”有人如是彙報到。
為首那黑衣人點了點頭,示意手下將傅妧拖起來。傅妧像個木偶一般任由他們擺布,隻是在被推搡著經過為首那黑衣人馬前時,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輕聲說了一句什麼話。
黑衣人皺了皺眉:“你說什麼?”
傅妧露出一個譏諷的微笑,又說了一遍,聲音卻還是輕得沒有人能聽清。但是黑衣人卻被她眉眼間的譏誚和高傲徹底惹怒了,他跳下馬狠狠給了她一耳光,然後揪著她的頭發吼道:“你他媽到底在嘀咕什麼!”
當傅妧的嘴唇再度開合時,他忍不住側耳傾身,想要聽清她在說什麼。
然而,身為殺手的本能反應讓他瞬間感覺到了危機,當機立斷撤步後退,隻是……遲了。傅妧手中的發簪狠狠刺入他左眼上方,鮮血頓時飆出。
傅妧身量較矮,他之前是低著頭的,因為他後退時下意識抬頭動作,簪尾在刺入眼眶後狠狠劃過麵頰,貫穿了整隻眼睛,連帶著蒙麵的黑布也被扯了下來。
在周圍火把的照耀下,他半麵浴血,一隻眼睛顯然是毀了,另一隻卻燃起了濃濃殺意。受傷後退的瞬間,他已經抽出了腰間軟劍,如靈蛇般的軟劍在他手中一抖,便成了明晃晃的一條直線,當頭向傅妧兜來。
然而,在半空中,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兜住了他手中的劍。隻是劍氣還是傷到了傅妧,在她沾滿塵土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血線。
那把軟劍,在停滯了片刻後,竟被那種無形的力量截作了數段,當啷數聲掉落在地上。黑衣人並沒有猶豫,立刻縱身後躍,脫離了危險的地方。而他手下那些人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他們並沒有看到敵手在哪裏,隻看到傅妧呆呆地站在原地,於是便抱著為首領報仇的念頭,揮舞著刀劍衝了上去。
等待他們的,是噩夢般的死亡……對於當事人來說,他們大部分人隻能感到脖頸傳來一線刺痛,如果這時候他們低頭去看的話,大約能看到從自己腔子裏噴薄而出的血液。當衝在最前麵的人的頭顱滾落到地上時,終於有人醒悟過來,對手的強大的是他們不可對抗的。
“妖女,她……是妖女!”昏暗的夜空下,有人發出了這樣驚恐的叫聲,全然不是身為殺手應有的冷靜。
隻是他們也並沒有逃出多遠,山林中除了那看不見的對手外,還有一個勁裝少年,手持長劍收割著剩餘的性命。最後,成功逃掉的,也隻有那個丟了一隻眼睛的黑衣人首領了,還有另外一個棄劍求饒的膽小鬼,被他點了穴道揪了回來。
傅妧仍站在原地,沾染了塵土和血跡卻依舊美好的容顏上,一雙眼睛裏沒有絲毫淚意。
看到哆嗦著站在南宮慕雲身後的黑衣人,她一步步走過來,冷冷質問:“你們是替誰做事的?”
想到同伴詭異的死狀,再看看傅妧冷得仿佛能凍死人的目光,那人嚇得幾乎要尿褲子,顫抖著聲音回答道:“姑娘……女俠……幹我們這行的,除了……除了頭兒之外,沒人知道雇主的身份……我是說真的,我也不想死……”
“你們是什麼人,殺手?隸屬於哪個殺手組織?”傅妧一連串發問,聲音嘶啞卻鎮定。
“幻……幻夜閣。”那人終於找到一個能答得出的問題,忙不迭交待出來,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傅妧終於移開了目光,冷靜地向南宮慕雲說:“勞駕,借劍一用。”
南宮慕雲看了她一眼,沉默地倒轉劍柄遞了過去。那把劍挺沉的,傅妧要用兩隻手才能舉起來。
看著她顫巍巍舉著劍向自己走來,那殺手的腿都嚇軟了,一疊聲地求饒。傅妧卻恍若未聞,用盡全身力氣平舉起長劍,抿緊了嘴唇狠狠刺出去!
一聲慘叫在山林中回蕩,傅妧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血,鎮定地拔出長劍再度捅下!起初,她還有些遲疑,到了後來,她整個人已經徹底陷入了瘋狂狀態。那個殺手早已死在劍下,她卻仍不停地揮劍砍殺著。
南宮慕雲嚐試著勸阻她,卻被她充滿殺氣的眼神震懾地退縮了一步。
後頸陡然傳來鈍痛,傅妧手中沾血的長劍啷當一聲落在地上,整個人向後軟倒,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顏子瀟……”遲鈍的腦海掠過這一個名字,隨即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