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禮拜見過皇後之後,傅妧起身站到一側,看到對麵同樣垂手侍立的詹芳春時,目光頓時一緊。
皇後並未提及當日的意外,隻淡淡道:“想必你們也知道,公主的婚期就定在下個月,從今日起,你們兩人就跟在公主身邊伺候。”
那一瞬間,傅妧也不知是從哪裏來了勇氣,竟抬頭對皇後道:“敢問皇後娘娘,當初聖上欽點的陪嫁女官一共四人,為何如今隻有我們兩人?”
她的語氣頗有些無禮,是明知故問,亦是有意挑釁。
皇後微涼的目光自她臉上掠過,竟像是沒聽見一般徑自道:“好了,本宮也乏了,你們記著盡心伺候公主。”
她扶著侍女的手轉進了內殿,換了她身邊的掌事宮女碧曇來教導傅妧二人。她也像皇後那般裝聾作啞,對傅妧剛才的無禮行為隻字不提。
“公主的瑤華宮從明兒個起就要重新修葺了,到時候公主會搬來與娘娘同住,你們兩個要隨身伺候公主,沒有吩咐半步也不可離開,聽到了麼?”
“是。”詹芳春低低應了一聲,見傅妧不吭氣,還小心地用手肘頂了頂她。
傅妧看著她無辜而美好的容顏,真的很想拿把刀子劃開她的臉頰,看看她是否戴了麵具。然而,這種接近瘋狂的想法隻能深埋在心裏,深吸一口氣後,傅妧嘴角也露出了同樣完美的微笑:“是,姑姑。”
碧曇看了她一眼:“你們的房舍已經安排好了,跟我來。”
先到的是詹芳春的房間,從房間的位置論起,詹芳春住的地方顯然要比她好得多了,傅妧跟在碧曇身後一連走過數條回廊,碧曇才在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到了。”
“多謝姑姑引路。”傅妧低聲道,碧曇也不與她客氣,徑直轉身就走。
傅妧剛要伸手推門,門卻已經從裏麵打開了,看清開門宮女的臉容時,傅妧眸底掠過些許訝異。
秋容也是一怔,卻很快就反應過來福身行禮:“奴婢秋容,是內務司派來伺候姑娘的。”
她既然裝作從不認識,傅妧自然也就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正要抬步跨進門檻時,剛走出不遠的碧曇卻回頭叫住了她。
“今晚有陛下和娘娘為款待北燕太子舉行的晚宴,到時候你要到公主跟前伺候,記得沐浴更衣,換上女官的服製。”
這話雖是對她說的,但從頭到尾,碧曇的眼睛都看著別處。
她提到北燕太子,傅妧心中猛然一動,隱約間仿佛想到了什麼。然而那個念頭像流星般一閃即逝,沒有在腦海裏留下任何痕跡。
關上房門後,她還未開口,秋容已經跪了下來。
傅妧微微皺眉,秋容卻抬起眼睛,懇切道:“奴婢是靠著內務司替隨嫁女官挑選婢女的機會,才能出了訓誡司的,為的是想告訴姑娘,上次的話……我已經仔細想過了。”她眼中閃爍著遲疑,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唇。
被派來伺候隨嫁女官的婢女,自然也是要被劃歸在陪嫁一列,隨著公主遠去北燕的,沒有宮女願意去是可想而知的事。也正是因為這樣,內務司才會從訓誡司挑選人手,畢竟相對於要在訓誡司苦熬歲月的宮女來,能隨公主遠嫁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秋容能在眾多訓誡司宮女中脫穎而出,如願以償地被分到她這裏,其中必定也另有周折。隻是,這些傅妧都不想問。
“起來吧,替我把女官的衣裳取來,再打發人去抬熱水來。”
秋容微有訝異地看著她,一時間還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傅妧淡淡看她一眼,輕描淡寫道:“怎麼,你說剛才那番話,難道是想讓我把你重新發落回訓誡司,而不是留在這裏伺候?”
“不是的!”秋容立刻反駁道,再開口時聲音又小了些,“隻是……姑娘難道不想問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傅妧已出聲打斷:“我留你下來,是為了讓你幫我做事,其他的事情,不是我問了你答了就能解決的。”
秋容愣了一下,才重重點頭:“是,奴婢這就去。”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後,傅妧才垂下目光看著自己的雙手,眼中悲喜不動。
秋容是真心歸順還是被人指使前來的,她並不知道。然而,現在她卻別無選擇,留秋容在身邊,總比留個被內務司隨便指派來的人要好。
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就是皇後安插的眼線,不是嗎?如果是,也屬平常,如果不是,這便是她培植屬於自己的勢力的第一步。
這一段時間的宮廷生活,她學到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盟友。
一個人哪怕心機再深沉,手段再高明,也無法靠著孤勇在這重重深宮殺出一條血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