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路上風平浪靜,半個月後,送嫁隊伍已來到位於南楚最北端的睢陽城,出城後便是北燕領土。
到了這裏後,自京城一路護送而來的南楚將士就要止步了。因北燕前來接應的騎兵尚未到達,因此他們便暫時在睢陽城停下了。
睢陽城雖然大,但因為地處偏僻的緣故,並不算繁華。元盈隻在這裏住了兩天,便發了許多牢騷。其實也無非是些小事,邊疆之地的飲食自然比不得皇宮精致,一應生活用具也是如此。
元盈嬌生慣養,再加上這些日子的旅途勞頓,脾氣越發大了,鬧得驛館中雞犬不寧。
這天傍晚,傅妧在簡兮的掩護下悄悄溜出了驛館,來到和蕭衍約好的地方。漸漸沉下去的夕陽映得江水一片金黃,蕭衍在那金燦燦的光暈中回眸一笑,便有三分邪氣。
“約我來這裏做什麼?”傅妧走上前,便開門見山問道。
蕭衍挑挑眉毛:“在驛館裏憋了好幾天了,難道不悶嗎?不管怎麼說,離了這裏,你就算是真的背井離鄉了。”
傅妧皺眉,轉身就要走,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跟我來。”
他拉著傅妧鑽進停在江邊的烏篷船上,立在船頭的南宮慕雲用竹篙在岸邊一點,那小船便往江中悠悠飄去。一直劃了有半個時辰左右,視線中才出現了一座畫舫。看那畫舫精致華美的程度,想來其主也是非富即貴。
小船剛剛靠上去,便有人放了船板,傅妧夾在蕭衍和南宮慕雲之間走上去,被仆童引到了一間大廳中。待看清那上座之人的麵容時,傅妧便暗暗吃了一驚。
“太子殿下好膽氣,這樣的邀約也敢孤身前來。”說話那人正是南楚的平遠將軍,亦是南楚皇後的兄長姬桓。他常年鎮守北疆,出現在此地倒也不算意外。
姬桓年長皇後十幾歲,年紀已然不輕,頭上微有白發。元盈與蕭衍成婚前,他也曾入京道賀,傅妧在宮中遠遠看過他一眼。如今這般近距離看來,他倒比在京中時疲憊了幾分,不知是何緣故。
蕭衍微笑不語,傅妧卻福身一禮:“見過平遠將軍。”
她語聲清脆,登時將對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姬桓笑道:“小丫頭倒是有點眼力,”說過這一句後,他的聲音驟然冷了幾分:“她就是盈兒身邊的那個女官?”
這問話是對蕭衍而發的,蕭衍卻不去接這個話頭,隻笑道:“將軍有話明說就是。”
姬桓麵色一沉:“當初南宮玄瑜前來提親,我便說盈兒年幼,這樁婚事不妥,隻可惜元恪畏懼你們北燕,硬要做成這門親事,如今看來,太子你連赴約也要帶著她,這婚事確實是許錯了!”
蕭衍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閑閑道:“敢情姬將軍深夜邀我來這麼個僻靜地方,是為了替外甥女討還公道……”
“不錯,蕭衍,你不要以為元恪怕你,連我也怕了你了!你三番五次給盈兒氣受,我早就看不過眼了!”說著,他已經走到蕭衍麵前,沉聲道:“今日我要你給我一個準話,怎麼處置這個背信忘義的臭丫頭!”
他所說的“臭丫頭”,指的自然是傅妧。蕭衍淡淡一笑,並沒有回答,南宮慕雲卻道:“姬將軍是朝廷重臣,又是德高望重的前輩,何必同一個小女子過不去?”
姬桓冷笑一聲:“南宮慕雲,不要仗著你是太子身邊的人,就可以在本將軍麵前放肆!說起來,大約因為你父親也是個背信忘義的人,所以你才會想要回護這丫頭吧。”
他之前提起南宮玄瑜時,口氣就頗為不敬,如今更是直接嘲諷,南宮慕雲的臉色變了變,卻硬生生忍住了。
姬桓隨即轉向蕭衍,再度逼問道:“如何?你若不願動手,便由我親自動手也是一樣的。”
僵持中,傅妧卻忽然發出一聲冷笑。姬桓聞聲轉向她,皺眉道:“你笑什麼?”
“姬將軍與其去問太子,為何不來問問我呢,或許,小女子感動於將軍愛護外甥女的心意,願意引頸就死也說不定呢。”
姬桓略帶疑惑地看著她,似乎是在揣摩她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傅妧嘴角的笑意卻又加深了些:“將軍還真是白活了幾十年!”
說這話時,她臉上輕蔑之意難掩,姬桓登時暴怒,手下意識地摸向了佩劍。
傅妧留意到了他的動作,卻毫無懼色,反而又上前一步,仰起下巴看著他,姿態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