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怎樣?”被人指著喉嚨,元盈剛才的囂張頓時無影無蹤,“你不要亂來,他們就在外麵,隻要我一喊——”
“閉嘴!”傅妧皺眉道,強自壓下喉中不停翻騰著要上湧的血腥氣,“不想死就跟我出去!”她換了一隻手拿發簪,另一隻手從藥囊中摸出一把藥丸,連看也不看就盡數吞下。
宮裏用的毒一般都是砒霜,發作速度快,且無藥可救。她現在之所以還沒有死,大約是從前中過毒,也服食過太多解藥所致,體質已經對毒物有了一定的抗性。但是她吃下的那些藥,也隻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緩毒藥的發作,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這裏有沒有能避過他們的看守出去的地方?”傅妧定一定神,開始問元盈。
元盈雖然不想趁了她的願,但是怕死的天性還是占了上風,她指了指側後方:“那裏還有一個小門。”
這畢竟是在宮裏,他們前來商議事情都要避人耳目,有暗門是自然的。摸準了暗門的機括後,傅妧毫不留情地用尖利發簪挑破了元盈的麵頰,留下一道不長不短的血痕。元盈驚呼一聲,手抬到一半就沒了氣力,隻能憤怒地睜大了眼睛瞪著傅妧。
傅妧把她丟在牆角的椅子上,再次揚手,在她臉頰上斜斜劃過一道,與剛才的傷痕正好交叉成十字形,爾後才揚眉道:“你們給我定的罪名,不做豈不是讓你們失望了?”她莞爾一笑,把發簪丟在元盈腳下,“證據也一並留給你好了。”
說出這句話時,連自己也在嘲笑自己。終究還是太懦弱嗎?被人逼入死地,仍隻能做到這樣而已,不能下定決心去殺人。果然,天生這樣的性情,所以連報仇都遲遲拖到現在不能成行,怪不得別人,隻能怪她自己太心慈手軟,無法狠下心去屠戮別人的性命。
而這,也是她和元盈的區別之處,她不想成為那樣心腸狠辣的女子,她不想讓手上沾染更多的血,除了害死娘親和則寧的仇敵之外。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明光殿,卻被守門的侍衛攔住。她的頭腦中已然渾噩至極,隻模糊地想著一定要見到蕭衍。
然而最後從裏麵出來的卻不是蕭衍,而是南宮慕雲。
“……傅姑娘,”他遲疑道,“這麼晚了,你還……”
“我要見蕭衍。”她緊緊抓住南宮慕雲的衣袖,感覺神智隨時都可能脫離她的軀殼而去。心裏卻有一個固執的念頭,隻要見到蕭衍,一切就會好的,他無所不能,他救了她那麼多次,那麼,這次一定也可以!
連幻夢浮生這種聞所未聞的奇毒,他都有辦法,更何況僅僅是砒霜而已?傅妧竭力睜大了眼睛,一字字道:“我要見,蕭衍。”
南宮慕雲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情,仿佛等了很久,他才輕聲開口:“陛下,現在不能見你。”
“我可以等……”
南宮慕雲再度猶豫,然後才道:“傅姑娘,陛下他,現在不想見你。”
僅僅一字之差,含義卻是天壤之別。不是不能見,而是……不想見。傅妧的手指緩緩鬆開,臉上浮起苦澀的笑容,她的神情仿佛在夢遊中那樣恍惚:“我……知道了。”
話音未落,胸口翻湧的氣血就再也壓不住,她一口血噴出,鮮紅的血落在南宮慕雲銀白色的衣襟上格外刺眼。
“傅姑娘!”南宮慕雲吃了一驚,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隻見她臉色雪白,嘴角卻漸漸有血流下來。
處在昏迷的邊緣中,她隻含糊地叫了一句“蕭衍”,就徹底地閉上了眼睛。
“他,現在不想見你。”神魂仿佛從軀體中被抽離,這句話卻一直不停地在耳邊回響,每重複一次,心口就涼一分。
她不怕死,因為每次的生死關頭,都有他在。他仿佛無所不能的神,總能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從鬼門關搶回來。
是對他形成了依賴嗎?是不是冥冥中,她還覺得他今天說過的話都是假的,是為了某些苦衷,亦或是不能言說的目的,所以才會開口終止盟約。然而直到這一刻,她才開始相信,他是真的選擇放棄她了。
真愚蠢啊,喝下那杯酒,除了是為了挽救秋容的性命外,她還有一點小小的私心。她想要知道,她被逼入死境時,他是否還會不顧一切出手相救?
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他,不是第一次,然而這是唯一的一次,他選擇了避而不見。
所謂心如死灰,大約就是這樣,她心頭一鬆,便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再也無知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