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秦飛雪果然依言派了馬車來接傅妧進宮。見慣了南楚和北燕宮廷的華麗,相形之下,西隴的皇宮也不足為奇了。
隻不過為了讓秦飛雪相信自己隻是個普通琴師,傅妧還是做出了十分驚訝豔羨的表情,看到秦飛雪明顯鬆弛下來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做對了。秦飛雪不僅不天真,還十分多疑。
“我……是不是應該去拜見皇後?”見秦飛雪似乎沒有什麼話說,她便主動挑起了話頭。
“不用,你進來教我琴藝,這宮裏誰不知道,不用再多此一舉,”秦飛雪眼珠一轉,“前麵有個小亭子,我們在那裏學琴吧,怎麼樣?”
傅妧在心裏冷笑一聲,這麼大冷的天不在屋子裏學琴,巴巴的要跑到外麵來,不知是要學琴,還是要讓她的琴聲引來什麼人。大約秦飛雪也得了她母後的真傳,在替秦燁的後宮添磚加瓦一道上十分在行。
“公主,屋外寒冷,手指恐怕會不靈活,不好學琴。”她說的是實話,現在雙手放在暖手筒裏,尚且隻能保持微溫,拿出來不凍僵才怪。
秦飛雪瞪一瞪眼睛:“我就是要在這裏,”她紅唇微嘟,口氣介於刁蠻和撒嬌之間,“這樣,我讓小彤給你拿暖爐去,怎麼樣?”
傅妧眼眸低垂:“既然公主不介意,民女自然悉聽尊便。”
“太好了,”秦飛雪拍著手,“小彤,你去給阿離姑娘取手爐和披風來,小雲,你去叫人搬幾個炭盆來。”她身邊的兩個婢女立刻答應著去了,隻留下傅妧和秦飛雪在這園子裏。
到了那小亭中,傅妧取下背著的琴,在把琴放到石桌上時,不知哪裏傳來哢嗒一聲,那琴內竟跌出一幅畫卷來。傅妧的臉色立刻變了,秦飛雪卻搶先一步彎下身子,把那幅畫拿在了手裏。
展開來隻看到一個清俊男子獨立於漫天大雪中,狐裘潔白,不敵他容顏皎皎,漫天飛雪,亦隻能襯托出他恍如謫仙的氣韻。
“這是……洛奕。”秦飛雪恍惚地叫出他的名字,不得不承認,在她見過的所有男人中,洛奕的容貌是生得最精致的,翩然如濁世佳公子,且文采風流、琴藝無雙。
傅妧似乎頗為羞赧地低下了頭,小聲道:“公主,請把畫像還給我。”
秦飛雪眼底掠起一抹了然,促狹道:“你喜歡洛奕?”那幅畫筆觸細致,顯然作畫者十分用心,若非仰慕,怎會將洛奕畫得如此惟妙惟肖?秦飛雪自然不知道這幅畫的來曆,想當然地把作者當成了傅妧。
“如果你喜歡他,為什麼還答應進宮,難道你不知道……”秦飛雪一時大意,險些失言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忙硬生生把後半句話吞了下去。
傅妧隻裝作不知道,歎息道:“我……隻是想看看他喜歡的女子……想知道她哪點比我好……”她猛然抬頭,故作吃驚地捂住了嘴巴,眼底流露出為難的情緒。
秦飛雪卻抓著她追問道:“他喜歡的女子……是誰?”
傅妧錯開她的目光,徑自抬手去撫弄琴弦,似乎在借以掩飾心中的緊張。秦飛雪的好奇心卻被她勾了上來,當下轉而笑道:“你剛才說得對,這裏實在是太冷了,彈琴的話炭盆手爐也不頂事,我們還是回寢殿去學琴吧。”
聽她說了這句話,傅妧心下了然,知道她是因為剛才的事突然改變了主意,不打算這麼快讓她“偶遇”秦燁。
“快走吧,嗯?”秦飛雪睜著一雙明媚無辜的大眼睛,語氣柔和。傅妧自然是順水推舟地收拾了琴,兩人回了秦飛雪的寢殿。在離開園子時,傅妧故意放慢腳步回頭看了看,果然看到一抹明黃身影匆匆向那亭子去了。
進來的第一天就想把她送到秦燁身旁,是秦燁太急色,還是秦飛雪急於要借著她去討好自己的父皇呢,抑或是……二者皆有。
不過今天的事倒是證實了一點,秦飛雪對洛奕並非全然沒有一點心思。洛奕當初在人前讓她出了醜,或者更加激起了她的征服欲,越發想要把這個男人收入麾下。而且,有人天生有這麼一種心理,喜歡掠奪別人的獵物。
秦飛雪,無疑就是這種人。不過洛奕就算再好,卻始終吃虧在一點——沒有顯赫的家世。秦飛雪無論嫁給那個求親者,就算不能成為皇後,至少也是皇妃或王妃,但洛奕雖有天下第一琴師之名,卻始終是一介布衣。
那麼,秦飛雪為何會對他感興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