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驛館的最後一夜,已經敲過三更,傅妧仍沒有睡意,索性點亮了蠟燭檢視要隨身攜帶的藥品暗器。
不得不承認,洛奕除了琴藝外,還教了她很多東西。盡管她沒有學武的天分,臂力和腕力都太弱,但至少不會像從前那樣隻能任人宰割。
除了對簡兮做的暗器進行了改裝外,洛奕還在那把琴上做了機關。因為琴師,隨身背著琴也無可厚非,而一把琴相比於腰帶靴子等物來說,能隱藏的機關更多,效果也更厲害。
而在製毒一道上,洛奕也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很多新奇而有效的藥物,從前的她因為受條件所限,無法找到一些比較珍奇的藥材,所以無法炮製。在這方麵,洛奕可以說是一個珍稀藥材庫,隻要是她能想到的配方,他總能提供出原料來。
隻不過這些藥物不能明目張膽地帶進西隴皇宮,因而洛奕為她訂製了一批內裏中空的首飾,打開的機括手法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就算別人拿到了,也隻會以為是普通的首飾而已。
女孩子家總是愛美的,她又是個琴師,時常需要在人前演奏,帶著琴和首飾再正常不過了。
傅妧手從擺成一排的發簪和珠花上撫過,觸手冰冷,卻無法熄滅內心的焦灼。
赴宴之前,她曾想過,最好的結果就是蕭衍裝作不認識她,沒有燕夫人那個身份的束縛,她在西隴皇宮行事要方便得多。
隻是,當他真的選擇漠然時,她為什麼還會覺得失望……這種情緒,在她服下穿腸毒藥,而他選擇避而不見時,不就應該徹底消失了嗎?
或許,是她自欺欺人,總想著他這麼做一定有特別的原因,還在愚蠢地等著他走到麵前,給她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和解釋。
洛奕之前說過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傅妧咬牙閉上了眼睛,試圖將腦海裏蕭衍那兩個字徹底地挖出去。然而,在閉上眼睛的瞬間,聽覺卻一下子敏銳了許多。她立刻撲到窗前,卻隻看到隔壁房間的洛奕已經出來了,朝著一個黑影追過去。
兩人的身法都迅捷至極,很快就一前一後消失在夜色中。看那黑影的身形背影,似乎有幾分像是……
“蕭衍!”她下意識地驚呼出聲,因為那個剛剛她以為和洛奕一起消失了的人,就如此突兀地出現在了眼前。
穿的不過是普通白衣,長發也簡單用布帶束起,卻難掩貴氣天成,朗朗月光,不敵他眸底光華一轉。
傅妧心口一緊,下意識地想要關上窗戶。
他卻抬手撐住,唇畔帶了點戲謔的笑意:“初次會麵,請教姑娘芳名?”
傅妧心頭一陣惱火,他這算是什麼態度,就好像從前那些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態度幾乎可以說是無賴。
見她不答,他又道:“在下姓顏,名子瀟,不過這是假名字。”
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了在南楚的那個小巷,在連殺數人後,他也曾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叫顏子瀟。”彼時落霞漫天,她隻是個普通宮女,而他亦扮作江湖俠士,之後兜兜轉轉,卻到了今天這個局麵。
她為自己虛構出一個屬於洛離的身份,即將踏入另一處殺機重重的宮廷,而他卻突兀地出現在這裏,上演當初的對白。
“你都查到了什麼,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娘可能沒死,那麼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猝然發問。
他眨眨眼睛:“連我都沒找到答案的事,何必要告訴你?”
“好,”傅妧冷笑,“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那樣沒用的人,無怪當初你對我棄如敝履,請回吧,北燕尊貴的皇帝陛下,我隻不過是一個和你素不相識的琴師,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話好說的。”
她正要轉身,卻又嘲諷道:“對了,祝你這次求親成功,把西隴公主也娶回家,四國之中,恐怕隻有東昭皇帝沒有女兒給你娶了,不過不要緊,東昭皇帝還有個妹妹也沒出嫁,你大可以去提親,到時候一夫三妻,正好湊一桌麻將。”
“那麼你呢?”蕭衍抬起眼睛,“禍害完南楚和北燕後,現在又想幫助西隴那位皇子爭奪皇位,不會是……你那位則寧哥哥吧?”
傅妧變了臉色:“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明明知道他們都沒死,卻把她當做傻子一樣蒙在鼓裏帶去北燕,用幫她報仇的幌子把她吊在那裏,從頭到尾都是利用!
她轉身就要走,他卻從窗外伸出手來,一把拉住了她,“我隻是想告訴你,不要太信任洛奕,他的來曆很可疑。”
“這是我自己的事。”傅妧冷冷道,重重甩開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