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元灝終於走了進來,揮手將醫女和其他宮人都打發了下去。
殿內的燭火微微跳動,映得他眉間的疲憊,無比真實。顯然,今天的這件事讓他覺得很傷腦筋。
傅妧輕輕起身迎上去,聲音宛若歎息:“是不是在得到權力之後,才發現它帶來的不是自由,而是……束縛?”高處不勝寒,想要握住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就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沒有人是例外。
元灝垂下眼簾看著她,良久才苦笑道:“你這是在埋怨我嗎?”
傅妧笑了,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美麗,但是元灝卻敏銳地覺出了一絲不妥。那是一種完全釋然的微笑,雖然他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事而釋然,但卻本能地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明明還在眼前,樣子雖然蒼白脆弱了些,卻不會比之前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更糟。
但是,他卻覺得,她隨時都有可能從眼前消失,永遠離開他。
於是,他上前一把抱住她,同時緊緊閉上了眼睛:“不要說話,你隻要相信我就行了,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能傷害到你。”
這一番話,與其說是對她的保證,其實更像是他對自己下的通牒。
傅妧淡淡道:“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我怎麼能相信你呢?更何況……我想要的根本也不是這些。”說出這句話時,她的心裏有種時過境遷的悲涼,原來從頭到尾,元灝都不是那個能了解她的人。
她需要他的保護時,他一再退縮,而她決意離開時,他卻不顧一切的挽留。從頭到尾,都是陰差陽錯……
元灝猝然放開了她,然後迅速背轉了身子:“今天很晚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在他邁步逃離這裏之前,她已經出聲叫住了他。
看著她的呼喚仿佛釘子一樣把他釘在了地上,傅妧舉步上前,輕輕抬起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字字道:“我想,我還欠你一個告別。”
她說的是上次,他打著告別的幌子來帶走了她,最終,那個命中注定的告別又被延遲了一些日子。但是,她卻無意讓它繼續延長下去,於是,這一次由她主動來告別,了結那一段延續經年卻終究不可能有結果的情感。
“不行!”元灝陡然轉身扳住她的身子,眼睛裏像是有火在燃燒,“我不允許你離開我,絕對不允許!”
他猛然抱起她走向床榻,欺身就要吻上去。女人在這種時刻都是非常脆弱的,然而她卻並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順從地閉上眼睛,而是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那樣清冷的目光,帶著防備的意味,元灝知道,如果他仍然堅持這樣做了,從她眼中看到的就很有可能是恨意了。
然而,他顧不了那麼多了,如果這次放手,他不知道再有沒有機會能得到她。
於是,他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將那道目光阻擋在外,然後向著她微啟的嘴唇吻落。這時,她垂在一邊的手臂卻動了一下,甚至還主動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在即將觸碰到她嘴唇的瞬間,元灝的動作忽然停住了,因為耳後有了一抹熟悉的感覺。有什麼冰冷而尖利的東西,正抵在他的耳根處。
他沒有動,仍然保持著那樣曖昧的距離,輕聲道:“你什麼時候,又有了防身的東西?”
在帶她回來的那夜,他已經命人替她換掉了所有的衣物飾品,她的那些飾品和暗器,都無一例外到了他手裏。而這座寢殿,也是他派人反複檢查過的,確定不會有任何東西能成為她手中的武器。
她宛如蘭花般清幽的氣息近在咫尺:“剛才,我順手從醫女的藥箱中拿了點東西,雖然不足以致命,但讓你失去行動能力還是可以的。”
“狠心的女人,”他輕輕歎息,“這是第三次了。”
傅妧沒有回答,隻是把手中的銀針捏得更緊了些,隻要他稍有動作,便會毫不猶豫地刺進去。隻可惜,那藥箱中能用的東西有限,她臨時配製出來的藥物,連讓他昏睡的效果都沒有,最多是半邊身子麻上一麻。
元灝眸底陡然掠過一絲決然的光,他毫不猶豫地傾身下去,與此同時,那根銀針也刺入了他的耳後。感受到一陣陣麻木從耳後漸漸擴散到身體的其他地方,他終於離開了她的嘴唇,湊到她的耳邊道:“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放手。”
他雖然手足不聽使喚,但仍有足夠的力氣把她禁錮在身邊。那一夜,他們就那樣麵對麵冷冷地對峙著,不分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