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妧心中縱有種種揣測,但礙於雲然在場,不好當即去問洛奕。因此,她隻好岔開話題道:“到底要怎麼處置他?”
秦燁已經雙目緊閉不再動彈了,但還在正常呼吸著。他受傷雖重,但並沒傷到要害,是立刻痛下殺手,還是趁機逃出宮外,總之得盡快做出決定。洛奕看了一眼秦燁,對傅妧道:“右角的床柱上有個暗格,機括就在床頭處,打開就可以看到遺詔了。”
傅妧雖不明白他此舉為何,卻還是依言走過去,取出了一卷明黃色的卷軸。
洛奕把卷軸攤開在秦燁麵前,冷然道:“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遺詔,如今你看到了,也可以死的瞑目了。”
秦燁費力地睜開眼睛,用沾滿鮮|血的手抓住卷軸,當看到上麵的那個名字時,他突然睜大了眼睛。
洛奕冷然道:“看到了嗎?所謂的遺詔根本就是子虛烏有,這份詔書,原本是先帝想要更換太子的詔書,隻可惜你早下手一步。”
傅妧的目光落到染血的詔書上,果然在斑斑血痕中看到了秦燁二字,登時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秦頤雖然自幼就是太子,但為人始終太過溫厚良善,缺了點殺伐果斷的本事。這樣的人,如果是太平盛世裏,自然會成就賢主之名,隻可惜,西隴的曆代皇帝,想要的都不是平安度日,而是戎馬天下。
因此,這樣一個優柔寡斷的太子,自然不符合西隴先皇的標準。
秦頤死的時候已經年近三十,他做了二十幾年太子,西隴先帝不可能直到最後才看出他不能勝任國君之位。如此看來,他是早就有意要廢了儲君另立,隻不過遲遲沒有付諸於行動罷了。
“其實你早就是他屬意的太子人選,隻不過他害怕重蹈覆轍,讓你早早的坐上太子之位,便也會像你的兄長那般滿足於安逸現狀,從而不思進取,”洛奕的聲音裏有嘲諷的意味,“他終於如願以償,你比他所期望的還要不擇手段,連這個解釋清楚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就搶先一步弑父奪位了。”
傅妧在一旁聽得心驚,原來,當年的一切竟還有著一層緣故,怪不得秦燁的殺兄弑父之舉如此輕易地就被掩蓋了。想想秦燁的父親,也真是一個瘋狂的人,為了激發另一個兒子的鬥誌,就可以用長子做幌子,不停地壓製著幼子,最終迫使幼子鋌而走險。
果真是造化弄人,為君者的一個自私的念頭,竟造成了手足相殘父子相殺的局麵!
“不可能!”秦燁忽然發出了聲音,再抬眸時,他的眼底已是血紅一片,“這一定是假的,是你們偽造來騙我的!”
絕對不可能,如果父皇早有此意,為何要處處都打壓他?明明他的文韜武略都比兄長要強,偏生父皇眼裏隻有皇兄,從來就沒有他的存在!
看著他狀若瘋狂的神情,傅妧微微歎息一聲,將目光轉向了床榻處。角落裏的蠟燭已將燃到盡頭,殿內的光線已經十分微弱,卻還能看到在床帳內的那個人影。
恐怕唯一了解秦燁的真麵目的,就是他的生身母親了吧?她知道這個兒子有多心狠,所以為了保命,才不得不杜撰出一份對他不利的遺詔,聲稱如果自己身故,這份遺詔就會立刻被昭告天下。
秦燁最不願意的,就是那段黑暗的曆史被揭露,因此他忍了下來,將太後奉養在宮中,極盡孝道。
如今一切都被揭破,竟全是陰差陽錯,不得不讓人感慨人心無常。
殿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傅妧回頭望去,恰好看到殿門開處,秦崢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而這時,因為開門卷進來了寒風,牆角那一點火光晃動了一下,終於就此熄滅。
就在火光熄滅的那一刻,傅妧聽到了拔刀的聲音。那一刻,她本能地撲了過去,想要護在秦崢身前。然而她還沒跑到門口,已經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緊接著,她聽到了刀刃刺入血肉的聲音,和一聲倒抽冷氣的聲音。
火光再度燃起,卻是從前跟在太後身邊的老宦官端著燭台進來了。傅妧眨去眼底的黑暗,終於看到洛奕雙手緊緊握住了刀身,而刀尖已經刺入了他的胸口,不知入肉幾分,隻見血色如泉水湧出。
“哥!”雲然難以置信地叫了一聲,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秦崢顯然也愣了一下,他離得最近,本能地上前扶住洛奕,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老宦官叫了一聲:“快宣太醫來!”
回答他的,是後背驟然傳來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