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左右為難時,不遠處的雲然卻陡然睜開了眼睛。傅妧下意識地與他對視,立刻看到了一幅幅畫麵從眼前滑過。
那是……葉尋的記憶?
依然是神之穀的美麗景色中,楓葉紅透,卻比不上那少女的衣衫似火。而跟在她身後奔跑的不是別人,正是年輕的葉拓。而他口口聲聲叫著的,正是剛才她聽到的“靜瀾姐姐”,想來那少女的名字就應該是靜瀾了吧。
而少女在回頭的時候,也叫著他的名字:“小石頭,快過來。”
小石頭……是葉拓的綽號麼?
場景陡然轉換,依舊是紅色的背景,隻不過這一次都是被鮮|血染成的。那是修羅族眾人和魔龍戰鬥時流出的血,染紅了整個山穀的地麵,而那名叫靜瀾的少女,身上的紅衣亦帶了血的絢麗。
當那怪獸長著利齒的巨尾要掃到葉拓時,是她搶在葉尋前麵衝了上去,硬生生用瘦弱的脊背替他挨了那一擊,血花四濺。
再接下來,就是傅妧曾經看到過的場景了。她明白那少女為何會甘願赴死,因為她之前受了那樣的一擊,已經絕無存活的指望了,不知道她用什麼樣的術法暫時維持住了生命,總之她最後的選擇是和魔龍同歸於盡。
隻是,大約她的傷勢實在是太重,她手中的利劍還沒能觸及對方的軀體,她自己就已經在熊熊烈火中獻祭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原來,這才是完整的故事。或許,這也能說明,為什麼葉拓殘餘的那一絲意念在看到她的時候,會有所猶豫。
本就有七分相似的容貌,再加上這一身被鮮|血浸透的衣衫,宛若當日情景重現。
傅妧慢慢抬起手到腦後,將盤起的發髻散開,長發登時散落,看上去更接近於靜瀾的形象了。
果然,那魔物的頭骨再次晃動了一下,含糊不清地發出了幾個字:“靜瀾……姐……姐。”
傅妧勉力扯出一個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沙啞:“小石頭?”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那副巨大的骨骸整個兒都搖晃了一下,顯然是受到了極深的撼動。而那些一直糾纏著雲然的白骨,眼下也沒了動靜。
薑昀在下麵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大聲嚷道:“你還在等什麼,你的仇人葉尋就在眼前,隻要殺了他,你就可以重生了!”
“不!”傅妧反駁道:“葉尋已經死了,你不記得了嗎?”
“哥哥……死了?”破碎的聲音再度從喉骨處發出,帶著些微的顫抖。
傅妧知道,眼前這份殘留的意識,並不完全是屬於葉拓的,還摻雜了一些那凶殘魔物的意識。如今趁著葉拓還占了上風,且還沉浸在當初的回憶中,如果不能趁熱打鐵瓦解他的意誌,一旦他再度魔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是的,你的兄長葉尋已經死了,和靜瀾一樣,都是因為你而死的!”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麵前就是那魔物黑洞洞的眼窩,傅妧緊張地和它對視著。仿佛過了一生一世那樣漫長,她終於看到,那一對空洞無物的眼窩裏流出了東西。
是淚,還是血?在流出那些紅色液體的瞬間,整副骨架就以驚人的速度腐朽下去,在所有骨架瓦解之前,它還來得及把傅妧輕輕放在了血池旁邊的地麵上。
迅速腐朽的骨架中,傳來了一個驚恐的聲音:“不!”
那應該是魔龍殘餘的意念,在麵對自己又一次的死亡時流露出的恐懼。而那,也成了這骨化的魔物最後留在世間的聲音。就在眾人的注視下,那副巨大的骨骸腐朽坍塌,而一度沸騰起來的血池,也重新歸於了平靜。
怨念的力量竟然如此可怕,讓一個幾乎死了兩次的人,還能用殘餘的意念作惡。幸好,在最後的關頭,他因為一張相似的臉龐選擇了悔悟。仿佛是巧合,又仿佛是冥冥中的注定。當年靜瀾以身相救,如今他也終於還了這條命。
葉拓,終於和兄長族人一樣,用自己生命和魔物做了鬥爭。他們的魂魄,是否會再度回到那座曾經美麗的山穀?
這漫長的幾十年,他們都在和那凶殘的魔物戰鬥,如今,終於是告一段落了。那些流血和犧牲,終於沒有白費。
而血池的另外一邊,掙脫了束縛的雲然已經利落地打昏了薑昀,將剩餘的雪狐都搶了過來。
幸好其餘的雪狐並沒有事,想來薑昀並沒有事先將所有雪狐都打傷,而是在抱起它進行交換的時候暗發掌力。
看到它們平安無恙,傅妧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而,房間裏的一封書簡正在等著她,等著告訴她一個可怕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