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瞬間,是秋離衝了過來,用身體當做了盾牌,替元灝擋下了那一擊。
而她卻胸口血如泉湧,無力的軟倒在元灝懷中。在剛才那一刻,她看得分明,自己舍命為他擋下刺客的一擊,他的眼睛,卻本能地看向了旁邊的那個素衣女子,想要確認她是否安全。
秋離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不是早就知道了麼,當年在邊關時,他冒險離開帝都,就是為了見那人一麵。
可笑自己當初,還欣喜地以為他終於感動於自己的犧牲,前來探望一番。
幸好她那時沒有一念之差下手殺人,否則,此刻就算自己救了他一命,他眼中流露出的恐怕也不是擔憂,而是仇恨吧。
甚至於,如果她做出了那樣的事,他有可能會親手殺了她吧。
多年追隨,十年臥底,終究抵不過他的怦然心動。
元灝伸手握住了露在外麵的匕首柄,發現入肉極深,很有可能已傷到髒器,不便立刻拔出,便沉聲道:“你忍著些,太醫就快到了。”
然而秋離卻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
“我……一直很仰慕殿下,真的……很仰慕。”這是許多年前,她就想說的話,隻可惜這麼多年過來,她一直在姬桓身邊為他充當眼線,書信雖多,但寫的不外乎都是公務,她始終沒有勇氣把自己的心意加上。
她眼底閃爍著溫柔笑意,手上卻孤注一擲地加大了力道,連同著他的手將匕首深深按下。利刃瞬間貫穿了她的胸膛,她停止了呼吸,臉上卻仍掛著那一絲笑意。
終於……說出來了啊。
元灝滿目震驚,不明白她為何自尋死路,但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抬頭看向周圍。在接觸到姬桓的目光時,他冷淡起身,將秋離的屍首放在地上。
“將軍府的人護駕有功,厚葬,並賜姬將軍明珠石斛,舞姬十名。”
沉穩的語聲,語氣上不曾有任何起伏,一如他在朝堂上發號施令一般。姬桓眸光一閃,自然是領旨謝恩,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看似就此過去。隻有那被反扣了雙臂按在地上的女刺客,仍破口大罵道:“混蛋,殺了我算了!”
元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揮手道:“先帶下去關起來。”
女刺客被拉了下去,秋離的屍首也被抬走了,血腥氣很快就被香料的氣味掩蓋,而元灝也很快換下了染血的外袍。
再度入座時,依舊是剛才的局麵,氣氛卻已徹底地冷了下來。
傅縈看著木然坐在坐席上的傅妧,冷笑道:“陛下打算怎麼處置那個刺客呢?”不等元灝回答,她就再度開口,“我看,姐姐似乎和那個刺客有點熟悉呢。”
剛才元泓將要斬殺刺客時,如果不是傅妧開口阻止,那刺客早已斃命於劍下了。
傅妧自然知道傅縈的意思,隻淡淡一笑,並不開口。
太後卻接話道:“皇後,你剛才那般行為,是為了什麼?”她的語聲中充滿了濃濃的懷疑意味,在場的人都能聽得出來。
元泓卻道:“母後,剛才是兒臣衝動了,這等大逆不道的刺客,若是一劍殺了豈不是便宜她了,自然應當留下她一條性命嚴刑拷問,務必逼問出幕後主使才是。”
“是嗎?”太後懷疑道。
剛才眾人雖被那刺客驚到了,但並非沒有判斷力,傅妧開口阻止的時候,語氣並不正常,聽上去更像是在擔心刺客的安危。
這一點元灝自然也清楚得很,於是他隻握緊了拳頭,並沒有說話。
元泓看了兄長一眼,輕輕笑了:“母後何必這樣心急,等大理寺拷問出來結果了,不就有分曉了麼,大理寺卿的拷問手段,可是什麼人都撐不過去的,她如果不招,連求死也不能呢。”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語氣已變得陰冷起來,然而傅妧仍是不動聲色地坐著,仿佛此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看著她平靜的側臉,元灝心中的一股無名怒氣越來越盛,卻又因是在宴席上而不好發作,隻好暫且忍下。
當宴席結束後,他先送了太後回宮,然後才去了傅妧的寢宮。
她似乎早就知道他會來一樣,仍然是剛才的那副裝束,不曾卸妝更衣,隻在正殿的座椅上坐著等他來。
“那個刺客是什麼人?”他怒氣衝衝地問道。
“一個朋友。”出乎他的意料,傅妧並沒有推諉,而是爽快答道。
元灝登時勃然大怒:“什麼樣的朋友,什麼樣的交情?夠不夠讓你指使她來刺殺我?”這就是之前太後和傅縈一直想要暗示的東西,雖然知道說出這句話的後果,但他還是無法克製住怒氣,脫口而出。
傅妧卻異常平靜地開口道:“如果想要你的命,我自己動手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