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灝眼底漸漸漫上了紅色,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她,語聲幾乎哽咽:“你就那樣怨恨我嗎?”怨恨到再也無法原諒的地步,怨恨到要殺了他的地步?
傅妧苦笑,現在的元灝仿佛是魔怔了一樣,根本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
她也無意爭辯,隻開口問道:“那個刺客,你預備怎樣處置?”
短暫的沉默後,元灝終於開口:“那個刺客,對你很重要嗎?你剛剛說,她是朋友?”看到傅妧肯定的神情,他陡然一把拉過她來,狠狠扣住她的肩膀,“那麼,你要拿什麼來交換她的性命?”
雖然看不到,但從他的聲音裏,她也能聽出他的暴怒。
危機感陡然襲來,她想要掙脫,卻被他緊緊抓住:“大理寺有八十一道酷刑,膽敢入宮刺殺的人,自然是要一一經受過,就算她招了,也要去半條命,然後才能在斷頭台上得一個痛快,這樣的結果,你想要嗎?”
傅妧仰起頭,語聲冰冷:“她隻是被人利用。”
雖然看不到,但她已經聽出了那個刺客的聲音,是慕三千。
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裏,是尾隨自己而來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傅妧都一無所知。然而她唯一知道的是,慕三千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刺殺元灝,以她那樣簡單直爽的個性,與其說是事出有因,更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關鍵就在於,在她背後主導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
姬桓、姬太後、傅縈、元泓……他們幾個人都有可能,抑或是某兩人甚至更多人的聯手。之所以要利用慕三千,目的想必是在於自己吧。
當時倘若她沒有出聲,不外乎兩個後果,一是慕三千死於非命,二是被人阻止,繼續用她來離間自己和元灝之間那脆弱的信任。
雖然後一種的情況可能性更大,但傅妧卻無法說服自己,用慕三千的性命去賭這一把。
所以,當她出聲阻止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然走進了對方的圈套。
對方的布局,也未見得多麼精妙,隻不過對人心推算的太準確罷了。或者說是,布局的人太了解她,也太了解元灝了。
“我在問你,要用什麼交換她的性命?”元灝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
傅妧能感到他灼熱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也很明白他期望的回答是什麼。假若肯交付自己作為代價,或許事情還會有轉機,隻是……如果這樣做了的話,連她自己也會唾棄自己。
於是她平靜道:“好,那你殺了她吧。”
元灝扣住她肩膀的手漸漸滑落,半晌,他才頹然道:“我明白了,之前你的一言一行,不過是在敷衍我罷了……可笑的是,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事把你我逼迫到這個地步,我還會愚蠢的相信你會回心轉意……”
“傅妧,你真是厲害,每次都能給我一點希望,然後再親手扼殺……”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讓你這麼痛苦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她平靜道,“人就像是流動的水,怎麼可能一成不變,你執意要抓著過去不放手,所以痛苦的隻有你而已。”
“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找我,為什麼?”他幾乎聲嘶力竭,“你知不知道看見你的時候,我有多高興,我本來已經打算放棄了,但是你偏偏回來了,還說是來找我的!”
“對不起……”她垂下眼眸。
元灝猛然撲向一旁的桌子,把上麵的杯盤擺設都一股腦地摔了下去。這種瘋狂的舉動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正殿內所有能砸的東西都被砸碎了之後,他才踏著一地碎片的殘骸向她走了過去。
“大婚那天,我揭開新娘的蓋頭,發現那是別人的時候,也曾經做過這樣的事,”他的聲音縹緲得仿佛是在夢中,“我要謝謝你,讓我這輩子第二次體會到這種崩潰的滋味。”
他茫然地抬起手,看著手心被劃破的地方,殷紅的血一點點漫出來,他卻用沾了血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但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不想放棄,”他痛苦地出聲,“阿妧,我真的不能放棄,之前沒有你的那些日子,對我來說就像是人間地獄一樣,隻有你在,我才能得到片刻安寧……”
傅妧握住他的手:“那不過是因為,你曾經痛失所愛罷了,而那個最初打動你心扉的人,並不是我,你還記得嗎?”
她指的是多年前,那個曾因為一場少年的愛戀而付出了生命的宮女。不得不說,那件事幾乎改變了元灝的整個人,以及他的一生。
元灝的眼神清醒了幾分:“你……都知道了什麼?”
“全部,”她語聲清冷,“所以,不要再為難你自己了,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緣於當年的求而不得,但是我……和她終究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