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的不祥預感,在今天得到了證實。為什麼她醒來後就再也沒見到洛奕,原因隻有一個,他已經不在了。
“是為了救我嗎?”她含淚問出這一句,語聲哽咽。
慕三千隱藏在假麵後的眼眸流露出真摯目光:“如果是從前,我一定會埋怨你,不過我已經明白了,就算不是為了救你,他也會死,區別隻不過在於早和晚而已。”
她平靜的聲音在空曠的牢獄中回響,追溯了當初在傅妧昏迷後發生的事情。
傅妧中了同生蠱,本來必死無疑,因為和她同生的那個人正是玄嵇。而玄嵇從那間暗室中逃脫後,最終還是在亂箭齊發下喪命。
他既已斷氣,傅妧的生命最多能維持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中,位於她心髒部位的蠱蟲會一點點成蠶食她的生命。
蠱蟲所在的位置特殊,天下最高明的醫者,也做不到在保住她性命的時候取出蠱蟲。
和那樣詭異的蠱毒相對應,隻能鋌而走險用最危險的法子。
他們要做的就是先讓傅妧陷入假死狀態中,她當時本來就為了畫下血咒而失血過多,配上藥物和針灸之術,並不是問題。
同生蠱以人的心頭之血為食,卻隻汲取活血,從不飲用死人的血。為了防止那蠱蟲破體而出時傷及她的性命,靜烜用刀在她的背後開了個創口,蠱蟲自然會沿著現有的通路出去,而不會費力自行開路。
唯一困難的部分,或許就是用什麼方法來引誘蠱蟲出來了。
傅妧是假死並不是真死,所以她的心對蠱蟲來說還有一定的吸引力,想要讓蠱蟲脫離她的身體,隻有用更新鮮且大量的心頭血來引誘。
眾所周知,人的性命全靠心髒的跳動而維持,若是取出心頭熱血,那人必死無疑。
聽到這裏,傅妧已然明白自己今時今日為何還活著了,一定洛奕用自己的血誘使蠱蟲離開,而他之前已然傷痕累累,再傷心髒,絕無生還的可能。
慕三千的聲音裏添了幾分惆悵:“他說,之前被囚於南楚的時候,他已經被實驗了多種毒藥,就算得名醫治療,也不過是苟延殘喘,不如趁著還有一口氣的時候,用來換了你的命。”
她苦笑了一聲:“我也說不清為什麼會喜歡他,或許是從剛一見麵的時候,就覺得他和顏師兄很像吧,都是為了你能奮不顧身的人……不過後來,才漸漸發覺其實很不一樣。”
慕三千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顏師兄想到什麼都會立刻去做,尤其是關於你的事,而洛奕他……卻有些畏首畏尾,隻是我也不知道,他的心結究竟是什麼,不過,”她抬起頭來,眼眸明亮了許多,“那天如果顏師兄也醒著,恐怕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所以,我並不怨恨你。”
傅妧眨去眼底的淚水,視線一忽兒清晰一忽兒模糊。
“但是,”慕三千的聲音陡然冰冷了許多,之前提起洛奕時的溫柔聲音消褪殆盡,“如果不是元灝發起這場該死的戰爭,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和你師傅狼狽為奸,就應該去死!”
“三千,”傅妧不知道該怎樣勸慰她,隻好說道:“你殺不了他的,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南宮慕雲會同樣傷心的。”
聽她提起南宮慕雲,慕三千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但她仍然倔強地睜大了眼睛:“我要做什麼和他無關!”
“可是……他是最關心你的人,或許,就像你關心洛奕一樣,”傅妧握住了她的手,把匕首塞進她手裏,“至於其他的事,我會替你去做。”
“什麼?”慕三千睜大了眼睛。
傅妧微笑:“我會替洛奕報仇,找出害他的凶手,但是我要告訴你,那個人未必是元灝,你這樣貿然地去報仇,很可能會引出更大的風波。”
她有一種預感,真正和玄嵇親密無間地合作的人,並不是元灝。這些天的相處中,她也曾用言語旁敲側擊過,發現他對於很多事都一無所知。而那些事中,無一例外都有著玄嵇和元泓的身影。
元灝,其實也是個被利用的人罷了,隻不過對方利用的是他的心裏的弱點和欲望,讓他身在局中猶不自知,還以為一切都是出自於自己的本心。就像……從前的自己一樣。
“相信我,好嗎?”她誠懇地看向慕三千。
“可是……”慕三千還在猶豫,“那樣,你會有危險的。”
傅妧苦笑,現在的她有沒有危險,還有誰會在乎呢?母親去世了,則寧哥哥選擇了自己的人生,洛奕不在了,而蕭衍也已經忘記她了,她和這個世界的所有聯係,都被命運的巨手斬斷了。
或許,這所有的一切,都隻是讓她完成宿命早就定下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