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妧索性閉上眼睛養神,這次的捆綁,對方是有意要讓她吃點苦頭。因此雙臂捆綁的高度,恰好要讓她踮起腳尖才能夠到地麵。
若不用力踮起腳尖,雙臂便會被勒得血脈不通,但若長久地把全身重量都放在腳尖上,她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與其和已經失去理智的人做無謂爭辯,不如省省力氣。
身體已然疲累到極點,她不得不用思考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上次元盈被擒,她一直以為是元灝被權欲衝昏頭腦罔顧兄妹之情,如今得知真相,原來元盈根本也並不單純。
是有那樣一種人,如果得不到,便要不顧一切的毀掉,元盈顯然屬於這類人。
她和元泓聯手,要算計的不單是蕭衍,還有他們的兄長。有什麼好處呢?元氏的四位皇子已去其二,若元灝也不明不白地身故,元泓又是那樣一副見不得人的鬼樣子,到時候朝中大權大約會落到元盈手中吧。
在南楚的曆史上,也曾有過一兩個女帝的例子。隻是,以元泓的脾性,到時候會不會甘心拱手讓出權位,還是兩說。
如今北燕連連戰敗,南楚的勢力異常強盛,若是皇位落到他們任何一人手中,都可能為整個天下帶來一場浩劫。
真的後悔,當初沒有一刀紮進元泓的心窩,那樣的布局都殺不死他,她的運道差了當真不是一點半點。
腳尖已然酸脹腫痛,身子也覺得像是沉重了許多倍,一點點墜下去。就在傅妧覺得快要堅持不住了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阿泓。”
還未睜眼,心下已是一沉,來的是元灝。
他身旁隻帶了寥寥幾個侍衛,並不曾有大軍跟隨,顯然是經過一番奔波的,幾縷碎發垂在額前,更添憔悴。
他的目光自元盈身上掠過,最後落到元泓身上,臉上頓時見了沉痛的神情。再開口的時候,他已是語帶哽咽:“阿泓,你……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然而下一刻,他已經上前去握住對方焦黑的手指:“你還活著……為什麼不告訴我,我還以為……”那夜看到陷落在火海中的宮殿,又知道弟弟也在裏麵時,若不是有人死命地拉住了他,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衝進去。
火勢太大,好不容易救熄時,整座宮殿幾乎已成了廢墟,他命人在那片瓦礫場翻找了三日,連一片遺骨都不曾找到。
自那日之後,他消沉良久,這世上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都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帶走了。或許也並非完全莫名其妙,他沒有忘記,在失火前,傅妧曾在殿內囤積了大量烈酒,眾所周知,火遇上酒,隻會燒得更旺。
誰知竟還有這一日,他接到妹妹的傳書匆忙趕來,竟看到原本以為化為灰燼的弟弟,都好端端的在麵前!
他心疼地撫摸弟弟焦黑的手指,一點力氣都不敢用,生怕會再度弄傷他。弄成這個樣子,他都不知道元泓是怎樣活下來的。
“皇兄這是在關心我嗎?”元泓的聲音有點奇怪。
元灝卻完全被這失而複得的喜悅衝昏了頭腦,根本不曾察覺他的異狀,隻含淚笑道:“見你還活著,我高興的都不知道該怎樣才好。”
他忽然察覺到一道冰冷目光,轉頭望去的時候,心跳幾乎停掉一拍。
那高台上被捆縛著的女子,饒是離了這樣遠的距離,仍然被他一眼認出。刹那間,突如其來的狂喜占據了他的身心,他的阿妧竟然也活著,而且看上去毫發無損!
下一刻,他的麵容忽然凝定少許。目光仍然停留在傅妧身上的繩索處,他沉聲發問:“阿泓、阿盈,這是怎麼回事?”
眼前這場景詭異中透出幾分熟悉,他不會看不出來,隻是不敢相信。
“你們背著我這是要做什麼?”他再度發問,語聲中已帶了幾分怒意。沒有得到回答,他索性拔劍上前,想要把她從高台上解下來。
隻是,有人比他更快。
他的長劍才剛拔出一半,另外一柄劍已經點在了他的咽喉處,出手之快,連他身後的護衛都不曾反應過來。
而那隻握劍的手,枯槁焦黑,乍看上去,都不敢相信這樣的手臂能負荷起一柄寶劍的重量。元灝的眸光漸漸沉墜,一如他的語聲般沉重。
“阿泓,”他叫出弟弟的名字, “你這是……要做什麼?”
弟弟的臉龐一如往昔,隻不過他再也讀不懂那雙眼中蘊含的情緒,就像他聽不懂元泓的話一樣。
“終於,終於有人來問我想做什麼了,我真的,已經等了很久了。”元泓的麵容同聲音一般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