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褚鈺來到金闕宮,這在我的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他並不是為了白天我反擊晴玉的事情。
褚鈺一進門,便拿著一方木盒子,麵色上是溫溫笑意。他說:“你猜孤王帶了什麼東西給你。”
我一頭霧水,看了看褚鈺猜道:“除了首飾,也猜不出別的了。”
褚鈺搖搖頭,他打開木盒子:“是西域進貢的琥珀琉璃珠子,孤王看這琥珀珠子中間有個蝴蝶,甚是巧妙,特意拿來送你。”
我隻一眼便看出這珠子不簡單,頗有點受寵若驚的:“王上突然賞賜我,是為何?”
褚鈺將金漆木盒交給碧拂收好,一撩衣袍端坐在榻上,道:“孤想賞賜你,不行麼?”
我聞言,委實愣了愣:“那熙和多謝王上賞賜。”
屋外樹影婆娑,褚鈺一伸手將我撈進懷裏,他語氣裏帶著幾分戲謔:“今日你可出氣了?”
我身子一僵,就知道他會問白天的事情,心裏還在合計怎麼和褚鈺說,褚鈺就又開口了。
“你怕什麼?”褚鈺抱緊我:“孤是不會罰你的,你不必怕什麼。”
我雖然心中一暖,但還是解釋道:“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今日如此行事,實在是忍無可忍。”
褚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拍了拍我的頭:“我的好姑娘,你做的沒錯。”
我聽了這樣的話心裏一個激靈,不得不覺得君心難測。
“王上、王上的意思是……”
“你們周國有古語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但金國也有古語說:一辱當還十。”褚鈺抱著我,語氣裏還是淡淡的笑意:“於是孤下令,斬了晴玉貼身侍婢玲汀的右手,吊在芷香閣的殿門口。”
我騰地一下站起來,回身瞪著眼睛看向褚鈺,我想不到這件事情會變成這樣,我的本意隻是教訓一下晴玉,並不想殃及他人。
我看著褚鈺,忽然覺得眼前的君王這般可怕,我幾乎可以想象明日一早,金宮裏都會知道,金王為了給熙貴人出氣,斬了菁昭容侍女的右手。
玲汀是晴玉陪嫁侍女,和碧拂身份一樣,都算是褚鈺的妾,和一般的粗使侍女以及金宮的在籍侍女是不一樣的。雖說無論生死都是褚鈺一人說的算,但是我還是有些無法承受。
“王上此舉,妾身受寵若驚。”我撲通一聲跪下,低頭伏在地上。
“怎麼?你不高興?”褚鈺語氣些微陰沉。
我低頭道:“沒有,妾身隻是惶恐。”
接連幾日,大都下著大雨,屋外是電閃雷鳴,我窩在屋子裏沒有出門。
不知道是不是窩的時間久了,這日起來我的心口便悶悶的透不過氣,一個上午情況倒是也沒有轉好,碧拂擔憂問道:“主子可要請醫官?”
我擺擺手:“不妨事。”心裏卻詫異,總感覺什麼事情要發生。
“別擔心了,大約是這幾日大雨吧,屋子裏比較悶。”
正說話的功夫,屋外的門被叩響,碧拂叨咕一句:“這日子誰會來啊。”
打開門是個不認識的小丫鬟,水粉色的衫子,是尋常宮裏侍女的打扮。
“你是哪個宮的?來這裏所謂何事?”碧拂問道。
小丫鬟矮身一福:“婢子受人之托,送一封信來。”
我聽見這事心裏咯噔一聲,我自然知道宮裏的東西是不可隨意亂收的。
“你說明白些,這信是誰托的。”我冷冷地瞧著她:“若是說不清楚,這信本宮收不得。”
“具體的婢子倒也不知曉,這信是一個周國商人交給婢子采買菜品的姐姐,交代婢子務必送到貴人手裏。”小丫鬟怯怯地一福:“既然惹貴人擔憂,婢子也是怕耽上責任,這信便拿去丟了。”
小丫鬟蹙眉匆匆轉身,步履剛踏上廊下石階,我叫住她:“你且等等。”
“信留下罷,此事不要對別人說。”
丫鬟點點頭:“貴人放心,婢子曉得。”
碧拂悄聲闔上門,眉目間不解道:“主子何必收下這東西,若是真有什麼要緊事,也不該隨便托付一個粗使婢子。”
我迎著光瞧了瞧信上的封泥,方才放心的打開,一麵拆信一麵說:“這信不會是父皇帶的,若非如此該是更神不知鬼不覺的交給我,我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人想見我。”
碧拂暗下眼簾,心裏了然:“主子是說……可祁公子不是已經走了嗎?”
我打開信,映於眼簾第一句話便是:平珺淑覽。她眼眶不禁酸澀起來,祁夙確實已經走了很久,曾經他們三個是最好的朋友,秦觀死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不,或者說雲中城郊的那次見麵,其實是我不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