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金國和周國的紛爭,是國家之間的,你我都無法去左右。”我看向阿淩,企圖勸說她:“你一個小孩子,不該摻和進這樣的事情裏,褚鈺雖然冷肅,但待你還算可以,隻要你……”
“蘇平珺。”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的喊我,語氣裏透著嚴肅和冷冽。
我不語,聽她接下來的話。
“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我的身上。”她秀致的眉緊蹙,唇角微抿著,又道:“偏偏你可以為周國而仇恨褚鈺,單是我不行嗎?”
我試圖開口:“你年紀還小……”
“我的父皇,我的親兄,我的母親,皆死在戰爭裏。”她一句句的說著,像是控訴我:“若論及傷心,又有誰會比我更難過?”
我沉默著,不知該如何說,因為她的話,字字珠璣,我辯無可辯。
驀地,她按住我的雙肩,含著淚光的眼眸緊鎖著我:“皇姐,答應我,無論如何你不準死,在這個世界上,我已沒有親人了。”
我看到她眼底的害怕,絕不是故作模樣誆我的,她是真的害怕我死。
“答應我,皇姐。”
我終於還是無法狠心拒絕她,隻對她說:“我盡量,但凡有生的希望,我便答應你絕不尋死。”
她得了我的應承,眸光裏充滿了欣喜:“好,你是我的好皇姐。”
阿淩離去的時候,淅淅瀝瀝的雨已經停了,空氣裏彌漫著泥土的腥味,雖然顯得安逸,但我清楚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結束。
翌日清晨,天色還未大亮,雍和宮又有人登門拜訪。
二丫嘀咕了一聲,披了件外衣出屋去瞧了瞧情況。
回來的時候一臉不耐,惹得我十分想笑。
“長樂宮的人來了,說太後要見夫人,夫人去見嗎?”
我愣了愣,長樂宮如今住著褚鈺的母親,當世的人提及當尊一聲景太後的人物,此前身體一直不好,病在長樂宮裏,如今怎麼要突然見我。
“現在嗎?”
二丫回我:“夫人想什麼時候去都行。”
“這也是來傳話的婢女說的?”
二丫似乎是翻了個白眼,說道:“我說的。”
看來擾人清夢的做法,真的觸怒了二丫。
我輕聲笑笑:“得啦,在後宮裏還是不要得罪太後,這就更衣,去長樂宮瞧瞧吧。”
早春的清晨,風一如既往的寒涼,我著了件藏藍色的襖衣,小手爐捧在手裏,二丫跟在我的身側,玄鞘的長劍墜在腰間,眉目因著被擾了清夢而微蹙,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上一次來長樂宮,還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記憶了,那時候我剛回永安宮,年老的祖母想見我,唯一剩下的記憶,也是那雙雞皮鶴發的手,渾濁的眼眸,以及拉著我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便是遙兒的姑娘啊。”
但沒過一年,周宮裏就發了太後的喪,按照規製到長樂宮來跪拜祭祀,此後就再也沒來過。
我走進長樂宮,行過三重門,終於來到太後寢宮。
彼時我的身後雖隻有二丫,但心底是一點也不慌的。
二丫低聲提醒我:“夫人小心點腳下。”
我低低的應了一下,耳邊驀然聽見一聲輕慢的冷哼,聲音很小,但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我抬眸看去,見是文臻貴妃,身後跟著她的貼身女婢琳琅,一臉尋情假意的瞧著我。
誰能想到,當年金宮裏的宮妃們,笑到最後的是八麵玲瓏的綰嬪。
“貴妃娘娘,別來無恙?”文臻貴妃淡笑著問我,她總是這樣的“和善”,誰也不能說出她的一丁點不好。
我也淡笑著回她:“本宮從未離開,何來一別之說。”
果然她聽見我如此回話,臉色變得難看許多,但轉瞬間,又是虛假的模樣了。
琳琅開口似要說什麼,卻被她扯住了手。
我好整以暇的瞧著,隻道:“太後娘娘派人傳話請我去,如今,是娘娘擋著不準嗎?”
“娘娘這是哪裏的話,是我親自出來迎娘娘進去的。”文臻貴妃熱絡的笑笑:“想必你好久不出來走動,姑母也怕你迷了路,故叫我來接你。”
我並不想買她的賬,說道:“長樂宮裏本住著我的祖母,自小就來玩,怎麼會迷路呢。”
文臻貴妃當即尷尬的接不下去話,我頗覺開心,壓住唇邊勾起的笑意,冷著臉走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