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的歌舞倒也平平,沒著什麼特別,眾人便都有些期待那最是光彩耀人的蘭若了。蘭若的撫琴被排到了最後,想是要做壓軸的。
終於,見得宮人擺上瑤琴。該是蘭若了。那一刻眾人的眼便都亮了,無人不目不轉睛的看著蘭若,那舉手投足都掩不住的傾城傾國。
蘭若起身,叩拜,便要落坐撫琴,忽聽惠妃開口,“慢著……抬起頭來……你可就是紀蘭若?”
蘭若緩緩抬首道:“稟惠妃娘娘,嬪妾紀氏蘭若。”眼波清亮,麵目生輝。
“真是不錯的人兒。”皇後笑道。
“可不是不錯的人兒,”惠妃也笑,卻語意別樣,“紀蘭若,你可認得此物?”
便有小太監捧了一紅布包袱來。錦楓忽覺不詳,這包袱,她認得,正是結拜那日蘭若拿的那包袱。那小太監便在眾人麵前慢慢解開那包裹的層層紅布,露出了那阿陀菩薩。
“這是嬪妾之物……”蘭若蹙眉微顰,多是不解。可一應宮女太監,還有皇後見了那菩薩,聽了蘭若之話,卻都變了顏色。
惠妃冷笑,“你倒還敢認得,”臉色一變,厲聲道“堂堂大平宮,你從哪裏得了這汙穢之物,還不從實招來!”
錦楓的心忽的緊了起來,蘭若已然驚恐莫名,跌坐地上,“汙穢之物?惠妃娘娘可是說這阿陀菩薩?這怎是汙穢之物,這……這是夕瑤小主送與嬪妾的百事皆應的阿陀菩薩啊……”
“啊……你休要胡說!”夕瑤不等蘭若說完,便搶身拜倒在地,“娘娘明鑒,夕瑤是曾送與紀蘭若一阿陀菩薩,但那阿陀菩薩是四麵佛像佛身,絕非這段烏黑事物。夕瑤對天指誓,句句真言。娘娘明鑒。”說罷,俯身磕頭不止,聲聲作響。
蘭若睜圓了眼睛,“你……這明明是你托……”
話未說完,早有太監看著眼色,搶一步塞了帕子堵了蘭若的嘴,將她雙手反剪,壓跪在地。蘭若掙紮不休,支吾不止。
“還要假言辭色,紀蘭若你自都認了,竟還唇舌鼓事!”惠妃抬手,“空香,給我封口二十!”
錦楓愕然,心中紛亂不得思緒,隻一事明了,蘭若出事了!來不及多想,便要張口作證,話還未出,身子還未起來,便有一手牢牢捂住了她的嘴,原是秋娘。錦楓掙紮,秋娘卻死力抱住,因在角落,眾人的目光也都在蘭若身上,無人看到。但聽得掌嘴的啪啪聲響,夾著夕瑤咚咚的磕頭聲。錦楓兀自同秋娘撕扯,眼淚更止不住的滾落,“蘭若……”話出無音,錦楓卻似已喊破了嗓子。
不知過了幾時,於錦楓來說,隻覺漫長。淚眼朦朧中,蘭若已是雙頰飛血,口齒俱裂,嘴裏的帕子染得通紅。秋娘的手仍牢牢的捂著錦楓的嘴,卻也顫了。
惠妃麵色依然冰冷,掃了眼兀自磕頭的夕瑤,道:“你便平身吧,以後也需謹慎著些。”
飛雲忙攙扶起了夕瑤,雲鬢已鬆,頭上也是青紅一片。
惠妃撇過,眼光便落在那倒在地上的蘭若上,“紀氏蘭若,待選宮中,善超巫盅之術,犯宮中大忌,罪應賜死……”
蘭若扭著身子,被太監禁持不得動彈。錦楓幾欲癱軟,雙目要睜出血來。
“慢著……”,此時,皇後截斷了惠妃的話,“惠妃正典明刑自是不錯,不過紀氏一事,也還需再查……”
“皇後娘娘,紀蘭若剛剛已然認了這巫盅之物,難道您忘了不成?”惠妃不溫不火的說,字字清晰。
“哀家當然記得,哀家隻是恐背後另有他人唆使,才使紀氏犯險。草草判了她死罪,有失公允,不若先責罰之後,再做定論。小德子,按例該罰個什麼刑?”
那傳令公公便作了揖,回道:“稟皇後娘娘,該施笞杖。”
此語一出,眾人皆驚。蘭若直接昏暈過去。惠妃便冷冷的笑道:“還是皇後娘娘明鑒,嬪妾自愧弗如,那就聽您的旨意辦了。拉下去,弄醒了來行刑。笞杖六十。”
錦楓木然,放棄了掙紮,秋娘卻也仍未放手。蘭若這命是保下了,可是笞杖,這怎麼使得。笞杖,也是杖臀,需得“去衣受杖”。民間自有登徒之人,汙婦人罪狀,逼使其笞杖,再約人觀刑,甚是羞辱。如今,蘭若這清白嬌貴的身子,難道就要在這眾人麵前行刑,這叫她以後如何自處?越想來越覺得揪心難過。
少頃,眾人各自揣摩心思,但見一小太監捧了一紅白事物,急步進來,跪曰:“稟皇後娘娘,惠妃娘娘,那紀小主偕同婢女在息房裏吞金自裁了……”
錦楓聽得“吞金自裁”四字,急氣攻心,眼前一黑,便暈在了秋娘懷裏。蘭若,蘭若她竟是就這樣去了……
體元殿殿選終結,封趙賦趙婕妤,李夕瑤李才人,慕錦楓慕才人,紀蘭若紀美人。紀氏畏罪自裁,褫奪美人封號,去其名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