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東與其他沒有受傷的老師同學一起,從塌陷下去的教學樓裏救出一個又一個學弟學妹,他們有的頭被砸傷了,已經昏迷;有的胳膊被砸斷了,哭著喊疼;有的鞋子丟了,有的還拚命要找回自己的書本……
不管怎樣,他們的生命還在!
可是,媽媽那熟悉的身影卻一直沒有出現!
紫東急了,他揮舞著鐵鍬,拚命地挖呀,挖呀,最後實在是沒有力氣了,人們紛紛勸他:“小夥子,別累壞了,救援人員很快就到了。”
其實,地上的一切我在天上看得真真切切。那個王瑞雪——紫東的媽媽——大魁的妻子,此刻,正被壓在一塊木板下麵,她的懷裏,緊緊地護著一位學生的頭。那個學生一直在喊:“王老師,王老師……來人啊!救命啊!”聲音卻一聲比一聲微弱。
三 天堂有我
請你把那無數的眾生召喚到我跟前來吧,讓他們聽聽我的懺悔,讓他們為我的種種墮落而歎息,讓他們為我的種種惡行而羞愧。
——(法)盧梭《懺悔錄》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這顆醜惡的靈魂居然也已經升入了天堂。
和我一起升入天堂的,還有在這次地震中遇難的六萬多同胞。我在天堂裏尋找著,可是沒有大魁及他的家人。想起跟大魁一家的相識、相知,到後來的恩恩怨怨,又到現在的天地兩隔,真的讓人不可思議!
在我升入天堂的那一瞬間,我終於看清了我在人間所犯下的種種罪惡。
武子已經離開我快一個月了,到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這些天來一直是我在支撐著餐館,客人已經明顯減少,生意冷冷清清。
大魁遲遲不肯離婚,武子和我的關係也岌岌可危,餐館麵臨著倒閉,我隻有孤注一擲了。
昨天,我事先沒有跟大魁商量,就去了第一中學,找王瑞雪。
王瑞雪見到我,還是那麼客氣。
我說:“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
“怎麼了?瞧你一臉的嚴肅!”
“我跟大魁的事,你知道嗎?”
“我知道!”
我吃驚地看了王瑞雪一眼,不明白這是一個具有怎樣的內心世界的女人。
“他就要跟你離婚了,他想娶我!”
“是嗎?那我祝福你們!”
天啊!她居然如此鎮定自若!
我對王瑞雪說:“跟大魁離婚吧,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我們不可能分開了。”
王瑞雪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冷笑了一下,說:“離婚不離婚,要由大魁來跟我說,這是我們倆的事兒,不好勞煩別人費心!”
“你別裝作若無其事了,大魁已經不愛你了!他不想要你,不想要那個家了!”
“是嗎?我怎麼沒意識到呢?我隻是聽他計劃等兒子高考結束了,要帶我們娘兒倆出國旅遊呢。沒聽說他有什麼別的打算呀!”
“難道你不覺得他對你已經失去興趣了嗎?”我極力想觸到王瑞雪的痛處。
“這怎麼可能呢?他昨天還讚美我說,像我這樣有修養、有氣質、舉止優雅的女人,他今生今世還沒遇到第二個呢!”王瑞雪仍然微笑著說。
我被她徹底激怒了,但又無言以對,隻是扔下一句:“哼!王瑞雪,你別後悔,有你笑不出來的那一天!”說完灰溜溜地走了。
這些讀書人,一旦他們處變不驚的那種氣勢壓倒了你,就算是你被氣破了肚皮,也絲毫無用武之地。
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我要名正言順地做大魁的老婆,像王瑞雪那樣,有地位,受人尊重。
可是大魁卻說我跟王瑞雪沒有可比性,我們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別。
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得到,他們夫妻雖身不在一處,心卻在一起。而我折騰了好幾年,隻是個可悲的局外人。
不行,我不能把自己幾年來苦心經營的人生規劃輕易地放棄掉。
我在考慮下一步計劃了。
就在今天中午,我透過冷冷清清的餐館的玻璃窗,看到紫東匆匆走了過去,就追出去喊他。
紫東停下來,問:“阿姨,有事嗎?”
我問他幹嗎去了,走得這麼急。
紫東說:“我回家取MP4,下午開運動會,我沒事的時候聽聽歌,嘻嘻!”紫東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學校不準學生帶這些東西進校。
“這大熱天的,你們開什麼運動會呀?”
“噢,是專為我們高三學生舉辦的,學習太累了,學校是想讓我們放鬆一下。”
“運動會幾點開始?”
“兩點!”
我看了看表,對紫東說:“這才剛剛十二點,離運動會還早著呢。阿姨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紫東猶豫了一下,問我:“什麼事啊?”
我說:“我從別人那裏借了一張桌子,你幫阿姨搬過來好嗎?我下午就想用。哦,不遠,就在那棟樓裏!”我說著就向我和大魁租的那間樓房指了指。
紫東雖然不是很情願,但我從沒求過他,他又是個熱心的孩子,就答應了我。
我帶著紫東來到大魁為我租的樓房裏,紫東一進屋就找桌子。
我說,不急,先坐下喝口水。
紫東問我這是誰的家呀,我說是朋友的。他也沒再多問,還是急著要幫我搬桌子,說下午他還報了好多項目,得早點去學校熱熱身。
我真不忍心掃了紫東的興致,可是想到我的將來,想到大魁對我的不溫不火,想到昨天王瑞雪對我的冷嘲熱諷,最後我還是痛下了決心!
我說,桌子在洗手間裏。
紫東一頭鑽進了洗手間,可是哪裏有什麼桌子!正待回過頭來問我的時候,我迅速地將洗手間的門反鎖上了!
紫東急了,不明白我要幹什麼。
我說,你先在裏麵委屈一會兒吧,我去去就來。說完,我就走了,邊走邊打電話給大魁。
此時我還沒有辦法知道大魁會不會在電話裏跟我大發雷霆,為我昨天找王瑞雪的事。但不管怎樣我都要給他打這個電話,何況我還隱約有一種預感:王瑞雪不會把我找過她的事跟大魁說的。
果然大魁並不知道昨天的事,我叫他馬上來南悅賓館,他很快就答應了。他問為什麼不去我們租的房子,我說那裏沒有空調,太熱。大魁說這天兒也不算怎麼熱啊,你當自己是楊貴妃啊!說完就哈哈哈地笑。我哪有心情聽他開玩笑啊,就敷衍著說換個環境換個心情嘛。他沒有多想,就一口答應了,說正好下午有空,無從打發時間。男人就是這樣,一旦他感到無聊時,就想找女人來消愁解悶,而那個給他消愁解悶的女人,卻無法占據愁悶中的男人的全部身心。
其實,我真的不想用他心愛的兒子來要挾他。我想,要是大魁現在就說跟老婆離婚該多好,我就會偷偷地回去把紫東放出去,讓他開開心心地去參加那個趣味運動會。於是我先問大魁什麼時候離婚。他頓了一下,說,再給我一些時間吧,兒子正在準備高考。
我聽了真是既失望又痛心。多少次了,他總能找到讓我無法追問下去的理由,再逼急了,他就會拿出最後的殺手鐧——他煩惱得想來一次山崩地裂。我隻恨自己為什麼愛上了這樣一個狡猾善變的男人!
大魁開始撫摸我的手.我的臉……
此時,我一點跟他親熱的心情都沒有,想著紫東還被反鎖在那個洗手間裏,我的心就怦怦地亂跳——這可是綁架啊!
我知道,很有可能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的纏綿了,就沒有拒絕他,但我的內心裏卻充滿著矛盾和痛苦。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大魁開口。
這時大魁的手機響了,是王瑞雪打來的。
大魁心裏立刻緊張起來,好像他一接聽這個電話,老婆就會看到他跟我在床上的一切不軌行徑似的,慌亂中他把手機關掉了。
而我的心裏,比大魁更緊張。我下意識地看了下手表:14點05分。
我知道一定是王瑞雪下午在學校見不到紫東才找大魁的。
紫東被我反鎖在了那個罪惡的洗手間裏。
我的心裏開始矛盾了。
要不算了吧,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我對大魁說:“送我回去吧,她可能找你有事。”
大魁也沒了興致,就開車送我回餐館。
我說,我想回家。
大魁就掉轉車頭,把我送到了那座樓下。我猶豫著,要不要讓大魁上去接他的兒子。
然而,我的虛榮心,我的無知,我的卑鄙,我的醜惡的靈魂……都再一次告訴我,不能就這樣算了,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於是,我跟大魁說了聲“再見”,就獨自上樓了。
紫東聽見我回來了,立刻來了精神:“阿姨,你回來了?快放我出去!我要去參加運動會!現在已經遲到了,你看,都兩點二十了!”
我在外麵說:“你等等,我打個電話,叫人來接你去學校!”
我開始撥打大魁的電話,可是他在通話。
關在洗手間裏的紫東又急了:“阿姨,你快點呀!”
這時,電話響了。是大魁打來的:“喂,你有什麼話改天再說吧,我現在去一中,瑞雪說紫東不見了!”
此時的我反而覺得心裏異常的平靜:“你不用去了,紫東在我手裏!”
“什麼?他去你那兒幹什麼?你讓他等著,我這就過去接他!老師和同學都在等他參加比賽呢!”
“你不用來這兒了,他不在這兒……我不會放他走的!”
大魁急了:“那他在哪兒?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終於可以跟他痛痛快快地講條件了:“幹什麼?我要幹什麼難道你還不知道?你說,你到底什麼時候娶我?”
電話那邊的大魁一下子被鎮住了:“你說什麼?你要挾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這是綁架!綁架你知道嗎?這是犯法的!”
“犯法?算了吧!你給我帶來了那麼多的痛苦就不是犯法嗎?告訴你吧,剛才你公文包裏的一百萬元現金支票現在已經在我手裏了,你不答應我,我就到你的公司告你,說你為了包養情人,貪汙公款!你已經沒有退路了!想見兒子,想要回支票,除非你現在就去離婚!我昨天已經找過王瑞雪了,我把什麼都告訴她了,她不會原諒你的!”
這時一直在洗手間裏聽我講話的紫東似乎明白了什麼,就開始大喊:“爸,爸,我在這裏!你快來啊!”
大魁果然聽見了喊聲,我立刻躲到別的房間,想避開紫東的喊聲,繼續跟大魁討價還價,忽然,一聲巨響,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在這個世界上,我把女人最美好的東西都給了大魁。
我不能原諒自己,為什麼要去破壞別人的幸福。上帝把我帶入了天堂,這一定是那些同胞們為我祈福的結果,否則,我是該下地獄的。
我這顆已不再純潔的心靈啊,將永遠在天堂裏懺悔!
四 地緣永結
我們曾見過他,還是那個人,說得更正確些,是原來那個人達到了最完美的階段。
——(法)大仲馬
《基督山伯爵》
救援的隊伍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災區。沒有路,他們星夜兼程,徒步行進;沒有通訊網,他們就派空降兵先去了解災情。
食物送來了,水也送來了,人們的精神開始振奮——他們有希望了。
一時間,一場大營救全麵展開。除了國家救援部隊,還有誌願者以及國際救援隊。當地群眾也積極開展自救。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不斷有遺體被找到,也不時有幸存者被救出。
這一刻,全國,乃至全世界的目光,都在關注這裏!
我真後悔自己生前沒有做出什麼壯舉,否則也不會愧對來自各方的關愛。我也擔心他們會從我那具屍體上,看到我內心的卑鄙。因此,我不希望他們把我找到,隻求我的屍體快快化作一縷輕煙,隨風飄散了吧!
然而,人們還是很快找到了我的屍體,並把我同其他屍體一起,統一安放在臨時指定的地方。
紫東仍懷著一線希望在教學樓附近尋找母親,由於他熟悉學校各棟樓房的具體位置,所以他為專業的搜救人員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
一個又一個被困的學生和老師被解救出來了。遺憾的是,他們有的雖然手裏還握著筆,但已經停止了呼吸。
這時,一個熟悉的麵孔讓紫東心裏一震:
“校長!”他喊出了聲。
身邊被解救出來的一位同學流著眼淚說:“李校長是為了疏散我們這些同學,才落在最後沒能逃生的。”
紫東禁不住淚流滿麵。
李校長是個非常有學問的人,他風度儒雅,待人寬厚,熟讀經史,通古博今,頗講究為人之道,在全校乃至全省的教育係統,都樹立了相當高的威信。他畢業於南開大學,以他的學識和人品,當時留校或是進京都有很多的機會,但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家鄉。要不是當地教育局的軟磨硬泡,非要他做行業帶頭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做這個校長的。他最大的人生樂趣就是潛心教書、做學問。他發表過的論文不計其數。李校長不但學問好,還具備很強的管理才能,堪稱業界翹楚。
這樣一位難得的人才,人們供奉他還來不及,如今卻也撒手人寰了,這就是災難!
紫東想:人類飽受各種災難的蹂躪,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擺脫這個惡魔呢?也許他選擇學文是個錯誤,但李校長就是學文的,不也一樣在某一領域裏做得出色嗎?然而李校長為什麼同樣也躲不掉災難呢?
紫東覺得自己身上肩負的重任,已經不再是某個領域的,而是整個民族的了。
“王老師!王老師!”
這時幾個學生同時喊了起來。
紫東看見了母親!
她是被幾個救援人員用擔架抬上來的。一名男生高高地舉著輸液瓶也同時跟了出來。
紫東認識那個學生,是母親班裏的體委林木杉。
林木杉哭著說:“當時王老師正在給我們上英語課,我們幾個班幹部和她一起組織同學往外跑,我和王老師留在最後,我們剛要衝出去,忽然身邊的一堵牆坍塌了,王老師一下子把我的頭抱住,自己卻被重重地砸在裏麵。我除了腳被砸傷了,頭還好好的。要不是王老師救我,我現在……”說著就又看著王老師哭了起來。
紫東撲上前去,痛心地喊著:“媽媽!媽媽!”
可是媽媽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站在瑞雪周圍的,除了她的兒子,就是她的學生和同校的老師,包括救援人員在內,沒有一個人不在期待著瑞雪能夠睜開眼睛看看他們。
我當然也期待著她能夠蘇醒過來,但是我害怕她睜開眼睛,害怕她那雙眼睛捕捉到我的內心,捕捉到我醜惡的靈魂。
為了避免尷尬的事情發生,我不想在這裏看下去了,隻是默默地祈福瑞雪快點醒過來,紫東需要你!大魁需要你!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好給大魁一個機會,讓他把欠你的都給你補回來!
我該去看看大魁了!
大魁在操場上焦急地等待著,眼見著人們都參與到了救援行動中,而他自己卻動彈不得,他的腿已被包紮好,止住了血,但是醫務人員不讓他走動。他多麼想也像兒子一樣,去救人啊!
一具具蒙著白布的屍體被抬過來了,人們爭著上前辨認,被認出來的,誌願者們就登記造冊,無人辨認的則另行存放。
大魁顧不上醫務人員的勸阻,每運送來一具屍體,他都忍不住上前辨認。他說在找妻子,其實,我知道,他有著自己不便說出口的秘密,他在找我!
誰也不知道,經曆了這樣一場災難,如果一定要他選擇的話,大魁希望看到白布下麵蒙著的,到底是我,還是他的妻子王瑞雪!
但我的感覺是:都不是!
忐忑不安的大魁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我的那具屍體,他驚訝得差點叫出聲來,本能地用手掩了一下嘴唇。一位誌願者問他:是你的親人嗎?
我以為大魁肯定會搖頭。
然而,大魁卻點了點頭,同時眼睛裏充滿了晶瑩的淚花。
她叫什麼名字?
大魁把我的名字告訴了他們。
於是我的蓋屍布上就被貼上了寫著我名字的標簽。
等那個誌願者一走,大魁就立刻掀開蓋在我身上的白布,然後迫不及待地在我的身上亂摸起來。
天啊!他究竟想幹什麼?我可不認為他愛我瘋狂到了這種地步!
不對,他好像在尋找著什麼。見我身上的衣服一個口袋也沒有,他緊張起來了,自言自語道:不能吧!那可是一百萬哪!
原來他在找那張支票!
那張支票的確被我拿來了。當時大魁跟我在南悅賓館說起買床、買樓房時,我顯出不屑的神情,說你別再騙我了,我還不了解你?就知道許願,卻從來不還!
沒想到大魁居然就拿出了那張一百萬元的現金支票,說你別看不起人啊,看看這是什麼?
說真的,我當時看到那張一百萬元的支票,並沒有意識到它的價值——我還從未見過支票。但當我看到大魁那種詭秘的神情時,就明白了,這可能就是那種可以當錢花的支票,而且還是一張價值不小的支票。
果然,大魁得意地說:“知道嗎?這是一百萬元現金支票!”
“這是你的?”
“是我的!”
此時我覺得我找王瑞雪、綁架紫東等行為都是多餘的了,有了這一百萬,即使沒有大魁的資助,也足夠我在這裏安身養家的了。
大魁見我眼睛放出了亮光,忙收回支票,說:“寶貝兒,這可是公司應該繳納的社保資金,別說你,就是我,也沒有權利動用。”
我心裏真是恨透了這個虛偽、狡詐的大騙子!他居然學會了耍我!我恨不得連他也一起綁架了!
一氣之下,我趁他不備,把那張支票偷來了。我想,即使我沒有機會占有這張支票,至少我也要給大魁製造一些麻煩,以解我心頭之恨!
至於支票現在在哪裏,我也不敢肯定。但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在紫東那裏。因為我親眼看見他把支票放在上衣口袋裏的,就是那件藍白相間的校服。
這時,又一副擔架被抬了過來,擔架上麵躺著的,是王瑞雪!
紫東遠遠地就喊:“爸,爸,媽媽找到了,找到了,她還活著!活著!”
此刻的大魁真是悲喜交加。曾幾何時,妻子在他的心目中似乎已經死去,然而今天,在他們最親愛的兒子失而複得的今天,在發生了特大地震的今天,他是多麼希望她還活著啊!
他有一種負罪感,就好像,這場災難與他對妻子的背叛有著直接的關係。他甚至以為,假如他能一心一意地愛妻子,愛這個家,那麼,這場災難就不會發生。
兒子很快又投入到了新的救援行動中,大魁則專心照顧妻子。
人們在百般的煎熬中度過了不知道是幾天幾夜,全國各地的救援物資源源不斷地送到這裏,一批又一批的誌願者也從四麵八方湧來。這些誌願者有很多都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
讓大魁深受感動的,是一位來自唐山的大哥,他忙前忙後,盡心盡力,手上都磨出了血,身上也滿是塵土。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在七六年的唐山大地震中幸存下來。聽說這裏發生了特大地震,他立刻與當年的其他幾位幸存者一起,奔赴災區。他常常用樸實的話語感動著周圍的人,他說:當年他能活下來,跟一些自救的措施有關,他要把這些經驗傳授給災區人。
見大魁守著妻子焦急萬分的樣子,這位唐山大哥安慰道:“好好照顧她,她會醒過來的,當年我妻子昏迷了四天才醒過來,雖然後來生活不能自理,但我一直照顧她,和她聊天,後來又和她生兒育女。她說跟我做夫妻是自己有福氣,她說下輩子還嫁給我!”
大魁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隻覺得這位唐山大哥像是窺見了自己的內心,他如何與妻子分居,又如何背叛了妻子,如何以小人之心懷疑妻子和校長的關係,又如何讓妻子和兒子因為自己的不檢點而遭受了巨大的屈辱和磨難……
大魁啊,你也好好地反省一下吧!你總是期待著妻子還能像從前那樣尊重你,愛你,甚至是崇拜你。可是你自己呢?還是妻子眼裏那個健康向上、積極進取的大魁嗎?
瑞雪當初支持你去幹一番事業,可是你幹得怎麼樣呢?是不是剛剛取得了一點成績,聽到了一些讚美聲,就開始飄飄然甚至是不思進取了呢?看看吧,你給“東北風味餐館”都帶來了什麼?一開始你的確幫了我們不少忙,然而你自己憑良心說,難道那不是因為對“我”的垂涎嗎?
應該說我們的餐館開業以後,生意還是相當不錯的。當時這裏的旅遊業發展迅速,來自全國各地的遊人絡繹不絕。東北人講究吃喝,隻要是可口的飯菜他們很少問價錢。遊客中的東北人成全了我們的生意,使我和武子不但掙回了本錢,而且還開始盈利了。
然而,就在上個月,武子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扔下餐館,扔下了我。
扔下我倒沒什麼,我的確觸犯了他的尊嚴。扔下了餐館,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沒有了武子的餐館,失去了往日的人氣。可是大魁,你這個自私的家夥啊!你倒是樂得餐館早一天倒閉。為什麼?因為你公司裏的人早就盯上了餐館,盯上了我!他們散布著你和我之間的花邊新聞,臆想著你如何利用手中的權力來扶持“東北風味餐館”。你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和地位,就不惜讓我和武子苦心經營起來的餐館沒了生意甚至關門。武子性格剛烈、直率,幾度想去揭穿你,終因我的勸阻而罷手,最後忍無可忍,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