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在天堂看著你(3 / 3)

你公司裏的人不見了武子,以為事情恐怕鬧大了,以為在這場情感的較量中,就要決出勝負了。大家都在靜觀其變。

此時的我也曾想過幹脆一路追隨武子,跟他一起漂泊,一起遊蕩,也好給自己的愛情增添幾分浪漫和堅貞。然而我這顆虛偽、貪婪的靈魂啊,卻馬上意識到,浪漫和堅貞換不來金錢和享受,也將白白地失去我在你身上浪費掉的一切:青春、愛情,還有我們的餐館……

我們誰也不可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王瑞雪在我們的事情上表現得似乎很平靜,她還在有條不紊地繼續做自己的事,盡一個教導主任的職責和義務,支持李校長抓好教學工作,每天給學生講兩節英語課,回家給兒子做營養配餐,補養兒子因學習勞累而消瘦了的身體,抓緊業餘時間看書、學習、鍛煉……然而,就是這樣一位知性、優雅、極具責任心的女人,也由於我的出現而不可能不受到傷害。我知道,那天我去找她,她心裏一定很痛苦,隻是,她對待痛苦的方式與我們不同而已。

我在對自己的人生做著遲到的思考。

就好像天地有知一樣,我所思考的問題此刻大魁也在思考,他也同樣處在悔恨與自責的痛苦之中,他簡直無法原諒自己!

地震發生時,校長在學校指揮疏散,終因沒有及時撤離而不幸遇難。妻子則為了保護自己的學生而身負重傷,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而當時他自己在幹什麼?想起來自己真的是無地自容。君子與小人,高尚與卑微,此時在他的腦海裏,是那麼的清晰可辨。

想到這裏,他忽然也想到了自己謀職的那家公司。是啊,公司怎麼樣了?他作為公司的總經理,災難發生時,不能像李校長和瑞雪那樣堅守崗位,已經讓他羞愧難當了,現在也總該去為公司做點什麼吧?然而此時的他,已經是力不從心了。

他愧對老婆,愧對兒子,愧對公司的上上下下。其實,他還愧對於我!隻是他不敢承認罷了。

五 天若有情

不過在這短暫的歲月裏,與其去期待別人,不如期待著自己能被別人期待。

——(韓)安相憲

《為人處世的人生參考》

我在天堂裏完全可以看到此刻大魁的內心世界。

大魁的確一直在反省自己。

那天下午,王瑞雪正在給高二(一)班上英語課,紫東的班主任陳老師找不到紫東,就來問瑞雪怎麼回事。瑞雪當然也不知道,就給大魁打了電話,誰知大魁不但沒接電話,還把電話給關了,再怎麼打也打不通了。當時瑞雪急的,把事情都想到最壞的方麵去了。她想不會是大魁帶上兒子,真的跟那個餐館服務員遠走高飛了吧?這怎麼可能呢?兒子馬上要高考了啊,大魁就是再糊塗,也不至於拿自己兒子的前途做賭注啊!

還好,大魁總算給她回電話了。不過一聽說兒子並不在他那裏,瑞雪就又慌了,他要大魁馬上來學校跟她一起想辦法。

瑞雪的課還沒有上完,但她已經沒心情講下去了,兒子無緣無故地不來學校,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是不是聽說下午開運動會,自己就私自出去玩了呢?不可能啊,他下午明明要參加很多項目的比賽呢。她越想越擔心,囑咐學生先自己做英語試卷,這套試卷本來是留給同學們自習課或者是放學以後做的。

大魁還沒有來到學校,地震就發生了。

大魁想,也許隻有在災難來臨的時候,才體會得到親人之間的那種牽掛,那種不舍。即使以前彼此之間有再大的矛盾,此時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讓我一直擔心的是,大魁一家人會不會原諒我生前所犯下的錯誤呢?

自從武子走了以後,我就被大魁金屋藏嬌地養在那座樓裏。我無從打發無聊的日子,每天開始反思很多事情。我並不是強調自己有多麼理智,我是在想,這樣維持下去,我最終會有一個什麼樣的結局呢?

想得樂觀些,就是將來嫁給大魁,可是這可能嗎?大魁不可能舍棄他的那個家,那個有著他最親愛的兒子的家。我也不太忍心就這樣拆散一個好端端的家庭。

想得悲觀些,那就是最後的分手。大魁的心,終究是要回到他的那個家的,這是我的感覺,我相信自己的感覺!而我,隻要是在這世界上生存,就遲早是要嫁人的,更何況父母不斷地打電話催我回去呢!

就這麼回東北,我是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的。

我撥通了大魁的電話,讓他馬上到南悅賓館來。

想不到災難就發生在那個下午。

假如沒有我的存在,那個下午,大魁也許會和妻子一起,在學校欣賞有兒子參加的趣味運動會。那也就是說,地震發生時,他們一家三口如果都在操場上,就有接近百分之一百的可能會幸免於難!

假如他們幸免於難,那麼中國社會在大災過後就又多了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

假如這個三口之家沒有受到嚴重傷害,那麼中國在不久的將來,不但會多了一位出色的大學生,或許是優秀的研究生、博士生,也未可知,而且也一定會分別多出一位優秀的教育家和一位出色的企業家!

假如……

再多的假如也沒有用了,現在的事實是:王瑞雪——大魁的妻子還沒有醒來!

蒼天若是有情,就讓她早點醒來吧!

她的頭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大魁守在她的身邊。

這時,災民都已經住進了各地捐來的帳篷裏,高三的學生也已經率先開始複課了。

鑒於平時的綜合素質以及在這次救援行動中的出色表現,經相關高校的考核,當地教育局決定保送紫東等三名同學上大學。

紫東聽到這個消息時,沒什麼反應,他從小就是這樣,對榮譽看得很淡。他依然跟同學們一起,在帳篷裏認真複習功課,依然跟同學們一起,感受著地震前的那種雖繁忙但是充實、雖辛苦但是充滿希望的高三生活!

是的,他還要繼續努力,爭取在六月份的全國高考中拿到高分!

這幾天,大魁的心裏一直壓著塊石頭,他不知道妻子還能不能醒過來,他還有句必須說的話不知道該如何向沉睡中的妻子開口。

終於,他不得不開口了。

他一邊用毛巾給妻子擦手,一邊囁嚅著說:“小雪,我知道你明事理,事到如今,我也該與你坦誠相待了……我們把她的骨灰收了吧!畢竟她的家不在這裏。”

這時,大魁正在擦拭的妻子的左手分明微微地動了一下,大魁激動地握住那隻手,呼喚著:“小雪!小雪!你醒了?嗯?你終於醒了!天哪!”

此時此刻,我跟大魁一樣,心跳得厲害,我們太激動了!可憐的大魁,蒼天有眼,還是把妻子還給了你。至於我,沒有別的奢求,我隻求他們一家三口從此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也好減輕我的罪惡,使在天堂的我能夠心安一些!

武子在地震後的第一時間返回了成都,然後幾經輾轉,才終於找到了我的下落。他不但捐出了身上所有可以捐的錢和物,還投身到了誌願者的行列。

我真沒有想到,武子在離開我將近一個月後還會回來找我。當時他離開這裏的時候曾經對我放下狠話: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

武子當初離我而去時,並沒有回家,他不可能回家,回去了無法跟父母交差。他隻是去了杭州。武子雖然去的是人間天堂,但一點都不開心。武子長這麼大,還不知道什麼叫痛苦,什麼叫煩惱。這一次他算是徹底體會了。

自從開了“東北風味餐館”,武子成熟了很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了,花錢也知道算計了,當然這裏麵有我的功勞。但武子並不是長輩們眼睛裏那種頑劣的男孩,他不過是有些叛逆罷了。自從他因學習成績不好而輟學以來,父母就認定他沒出息,將來還指不定會混成什麼樣,整天為他發愁。武子索性就做個頑劣的孩子給他們看。他開始結識一些社會上的人,跟他們走南闖北,到處打零工。在外麵打工不是件容易的事,幹什麼都要有耐力才行。可武子哪裏有什麼耐力,每到一處,沒幹上幾天,肯定就不想幹了,不是怕髒就是嫌累。人家有的給他結了工資,有的幹脆就不給錢,他就跟人家理論,經常是沒理論上幾句就跟人家動起手來。為這個,家裏還花掉了不少醫藥費。武子家當年是村裏的第一個萬元戶,家裏有一些錢不假,但經不起武子這麼瞎折騰。

眼見著兒子敗了家風敗了錢,武子的父母忍無可忍,對他是一頓暴打。

遭了暴打的武子似乎收斂了一些,但是讓他在家裏老老實實地待著,那簡直比讓他下地獄還殘酷。

那段時間,武子總喜歡跟我說些心裏話,他說他不喜歡在農村種地,他喜歡在外麵飄,在外麵飄的人腦子聰明,靈活。他說你看咱村裏出去的人,誰願意回來?他說你也該出去闖闖,像小玉和梅梅那樣,脫胎換骨。

小玉和梅梅都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如今人家一個在城裏開起了汽車配件商店,一個傍上了大款,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我問武子,我能行嗎?

武子說,不出去試試怎麼知道自己行不行?這麼說吧,你比小玉和梅梅笨嗎?不笨吧!你沒有她們長得好嗎?笑話,她們哪有你漂亮!所以,你出去了應該比她們混得還精彩!

我說我家裏人不讓我出去。

武子說,腳長在自己的腿上,你真想走,誰還攔得住你?

我被武子說得心活了,於是就跟他“私奔”了。

讓我滿意的是,武子跟我在一起時,還是比較聽話的。他說我比他懂事,比他知道過日子,將來娶了我,不用他操什麼心了。

我們剛籌備開餐館的時候,生活過得非常拮據。到處都要用錢,包括吃的,用的,以及餐館裏的簡單設備。這與我們當初的設想相差得太遠了。我知道,我稍一放鬆,武子就會立刻打退堂鼓。但我不能放鬆,我是怎麼出來的,心裏比誰都清楚,我可不想讓村裏人指我的脊梁骨。說實在的,有的時候,我也的確有些後悔當初盲目地跑出來,但想想已經沒有了退路,就一咬牙,繼續堅持。

大魁的出現無論在物質上還是在精神上,都讓我找到了靠山。

我所向往的生活,也不過就是像大魁一家那樣,有錢,有地位,有個聰明的孩子。

當我對大魁的幫助表示出無限的感激之情時,武子就似乎已經有所覺察了,但是他也知道,在當地要把餐館開成,結交大魁這樣的朋友對自己是非常有利的,他也就沒說什麼。再說,王瑞雪那時有空也來我們的餐館,大家相處得都非常融洽。

武子他不願意把事情往壞處想。

可是,我這顆罪惡的靈魂啊,怎麼能經受得起物質享受的誘惑呢?

由於我經常喜歡搭大魁的車出去買東西,所以後來當我們以出去買東西為借口在外麵逗留時,武子也沒有及時發現。直到看見我不斷地添加新衣服,不斷地變換發型,又不斷地跟他耍大小姐脾氣時,他才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

終於有一天,他爆發了,問我打算怎麼辦?

我說什麼怎麼辦?

武子說還打算在這兒久留不?

我說當然,咱們的餐館不是開得好好的嗎?

武子說打算久留就少跟那個大魁來往。

我說:“笑話!你剛來的時候,什麼都摸不著頭緒,人家大魁幫你理清了。現在用不上人家了,你就想跟人家掰生?虧你還是在外麵闖蕩的人,有你這麼不講究的嗎?”

由於武子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被我這麼一反問,倒無話可說了。

但他心裏鬱悶,索性走人了,揚言要回老家。我知道他是不會回去的,隻是出去散散心而己。

武子出去散心,給了我和大魁絕對的空間。我們就像度蜜月一樣快活,一起吃,一起玩,一起去爬山,我們苦心經營起來的餐館,早已被我拋在了腦後。

越是過得快活,我就越是極力地想挽留住這種安逸的生活。熱情過後,我又開始傷起了腦筋。

武子不在的這段時間,是我有生以來最自由、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光,但武子終究是要回來的,他回來以後怎麼辦?還要像從前那樣在一個無力讓自己過上幸福生活的人的猜疑、責怪中度日嗎?我不敢想象了。

想到這些,我反而不怕被武子知道事情真相了。我巴不得大家都知道,王瑞雪、武子,還有大魁公司的人,就讓他們都知道好了,讓他們的壓力把大魁推向我這一邊。因為我知道,指望大魁主動出擊,那簡直是異想天開!

於是,我就去了學校,找王瑞雪當麵交涉。

想不到王瑞雪居然會那麼冷靜,這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的,反而弄得我沒了主意。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大魁和王瑞雪在合起夥來對付我!

算你們有手腕!但我不會就這麼認輸的。就算你們合起夥來了,兒子你們總不會不心疼吧?好,就在你們的兒子身上打主意!

然而,我這個綁架案謀劃得實在是愚蠢,不為別的,隻因為我想要挾的對象都是頂級的聰明人。即使不是恰逢這場災難,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樣來對付他們,以及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

蒼天啊!你要是懂得人間的感情,一定不會原諒我的罪惡,也一定不會把我留在天堂!

隻求你,別再讓災難降臨人間,讓芸芸眾生永遠幸福、平安!

六 大地回春

明豔的紅色和綠色展示了生命的美麗與豐富。花欣然在開放,蝴蝶得意地在花間飛翔,雀鳥閑適地在枝頭歌唱。這裏沒有悲哀,也沒有怨憤;有的隻是希望,那無窮的希望。

——巴金《春》

我的骨灰被武子帶回了家鄉。想不到武子的心裏還真有我。是的,所有人的心裏都裝著災區人。

我願我的骨灰化作一縷春風,吹散災區不幸的陰霾;

我願我的骨灰化作一滴細雨,滋潤災民焦渴的心田!

災後重建工作迅速展開了。

在各省、自治區、直轄市一對一的救助下,一棟棟活動板房相繼建立起來。臨時校舍裏,又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

紫東和同學們一起,正在緊張地備戰高考。各地學生給他們寄來了各個學科的參考書、複習資料。紫東的心情無比振奮,他深知,在這個大家庭裏,他和他的同齡人,必須學有所長,才能夠有能力、有資格做這個大家庭裏的頂梁柱。

我早就知道紫東這孩子有出息。他也是個大小夥子了,大人之間的事他一定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他也一定知道我在其中所扮演的不光彩角色。但他從來不鄙視我,相反,每次見到我,對我都非常禮貌、客氣。我幾次想對大魁施行我的報複計劃但都沒有付諸行動,在相當程度上,紫東是起了作用的。

可是,上帝啊!我對他都做了些什麼?

災難像一場風暴,喚醒了某些人麻木的神經!

大魁的腿已經可以走路了。他聯係上了公司的幾名員工,並開始組織他們評估財產損失,製定恢複生產計劃。這些千頭萬緒的工作,一時間讓大魁感到了壓力。

然而,我知道,更讓他心情沉重的,是那張一百萬元的支票。

這些天裏,他一直在想,該如何向公司報告這筆資金。

說起這筆資金,大魁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本來繳納社會保險是財務部的工作,他作為總經理,隻管簽發就可以了。但是,他有他的打算,以前也曾幾次得手,那就是——挪用。

大魁曾利用手中的權力幾次挪用公款投資股票,都沒留下什麼蛛絲馬跡,這讓他的膽子越來越大,他甚至開始欣賞自己的智商了。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一百萬,隻要挪用兩三天,最多一周時間,就可以在股票市場穩穩地賺上一筆。

大魁並沒有跟我說起這些,看來,他對我就沒說過真心話!

現在,不但錢賺不來了,就連這張支票的去向都不明了。

如果說,以前大魁還是個貪婪成性的家夥,那麼,經曆過這場災難,親眼目睹了那麼多同胞的生生死死以後,他早已經把個人的得失置之度外了。他現在最關心的,是怎麼樣能為公司盡量減少一些損失,從而盡快恢複生產。

他也知道,這張支票即使沒有被他弄丟,那麼他現在交回去也未免會受到質疑。反之,如果自己不提支票的事,是沒有人會知道他曾經想挪用公款的。但大魁不想再做那種戚戚小人了,他從此要做個坦坦蕩蕩的君子,敢於麵對,敢於擔當!他要用這種胸懷向老婆,向兒子,向所有的人證明:他還活著,而且是健康地活著!

大魁白天為公司的事情忙碌奔波,晚上就去充實教師隊伍。我差點忘了,在認識大魁以前,他曾經是高中的語文老師。

昏迷了三天之後,瑞雪終於醒過來了,不幸的是,她已經永遠站不起來了,但她的意識非常清醒,這足以讓大魁和紫東激動萬分了,他們隻需要她活著,他們的生活裏不能沒有她!

這天晚上,瑞雪緊緊地握著大魁的手,泣不成聲。

瑞雪是個十分堅強的女人,以前大魁幾乎沒看到過她哭成這樣。

我更是沒見過瑞雪痛哭的樣子,一定是幾年來積聚的委屈和劫後餘生的恐懼,使她對剛剛過去的這場噩夢感慨萬千。我真的沒想到,此時瑞雪在大魁的懷裏,也會變得柔情似水。

災難不知道改變了多少人!

大魁輕輕地撫摸著妻子的手,安慰道:“別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關心你,照顧你!把欠你的都加倍地還給你!”

瑞雪忙伸出手捂住大魁的嘴:“快不要說了,什麼欠不欠的,上帝讓我們活著,我們就該好好地珍惜。要說欠,我欠你的還少嗎?我以前對你太冷淡了。”

“是我不好,對你,對兒子,對家關心的太少。”

“我們的兒子呢?還在學校學習嗎?大魁,我是指望不上了,你可要關心他的飲食啊,這孩子,不看管就不好好吃飯。”

“放心吧,有我呢!”

沉默了片刻,瑞雪又開口了:“大魁,告訴我……她呢?”

天啊!瑞雪居然想起我來了!我真慚愧啊!我曾經那樣無禮地對待過她!’

大魁稍稍停了一下,說:“她……去了天堂!”

瑞雪沒再說什麼,臉上的表情很凝重。

這時,大魁伸出手臂,將妻子攬在懷裏,兩個人幾乎用同樣的眼神向夜空望去,那眼神裏,充滿著對亡者的哀思,對過去的寬容,對現實的無奈,對未來的憧憬……

三個月後,紫東收到了來自北京的錄取通知書。

大魁幫助兒子打點行裝,對兒子千叮嚀萬囑咐。

瑞雪則在床上一會兒提醒這樣,一會兒提醒那樣,想得非常周到,同時對兒子的不舍之情溢於言表。

紫東安慰母親道:“媽,我很快就會回來看你的,到時候我從首都帶回禮物給你!”這句話把瑞雪說得熱淚盈眶。

這時,紫東拿起了那件陪伴他三年的藍白相間的校服,想把它放在行李箱裏,大魁看見了一把奪過衣服,說:“兒子,你可是大學生了,再怎麼艱苦爸也不能讓你穿這件舊衣服去上大學!”

紫東卻不動聲色地說:“爸,把衣服給我,有件重要的東西在口袋裏。”

大魁疑惑地看著兒子,把衣服還給了他。

紫東從校服的口袋裏拿出了那張一百萬元的現金支票,然後輕輕地把大魁拉到一邊,問道:

“爸,這是你的?”

大魁看到了那張支票,那張曾經讓他在正義與邪惡之間徘徊的支票,上麵分明蓋著董事長的名章和公司的財務章,金額是一百萬。

大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了支票好一陣,才從兒子手中鄭重地把它接了過來。

“兒子,原來它在你這兒?”

“是的爸爸,我知道你需要它,你的公司需要它!”

“好孩子,這麼說,我們的公司還有希望?”

“對,說的沒錯爸爸,你們的公司還有希望,一切都還有希望!”

大魁眼裏湧出了激動的淚水。

父子二人各自伸出右手,猛地擊掌,隨後兩隻手又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多麼好的孩子啊!我真後悔,當初武子讓我給他生兒子時,我居然沒有答應他。

巴蜀大地,秋高氣爽,在成都火車站,一列由成都開往北京西站的T8次列車正準備啟程。

在第九號車廂裏,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學生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他正從車窗口向遠處眺望,看著自己百廢待興的家園,他在心裏默念著:再見了,家鄉,我還會回來的!

是的,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市一中保送他去的那所大學。今天,他就是以保送生和普招生的雙重身份前去報到的。帶著父親的厚望,帶著母親的期盼,帶著自己遠大的抱負,他即將去往那所全國最著名的高校——北大!

責任編輯 詠紅

插圖薛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