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前腳被關進了大獄,後腳慕容霓裳便將小奴召至身前,此時的慕容正在飲茶,繚繞的熱氣卻並未讓氣氛有所緩和,小奴關了這幾日顯得有些憔悴了,不再是昔日皇後身邊第一宮女的模樣,發絲有些散亂,釵環錦緞褪去,臉上幾分驚恐的神色。
慕容霓裳知道,小奴是到了一定年紀才入宮的宮女,並不似輕雪那般,自小在主子身邊,學了幾分主子傲骨的習氣,所以一遇到事情,小奴是謹慎驚恐的,反而輕雪是執拗的,慕容霓裳心裏頭知道小奴的這個缺點,便有意的拿捏她說道:“小奴,這幾日將你關在柴房而不是慎刑司,你應該感念本宮對你的舊情誼。”
“奴婢謝過娘娘恩典!”小奴叩頭說道,她抿著嘴不敢抬頭去看慕容皇後的眼睛,小奴心中實則愧疚萬分,畢竟皇後待她可謂是恩重如山,可自己卻是一時間迷了心竅居然背叛於皇後,本來以為皇後這般手段狠毒的人自己這次是死定了,沒想到卻是又撿了一條性命,心中愈發的愧疚了。
“既然如此,本宮現在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可要好好地珍惜,不然以你勾結外臣,萌生高攀之心兩條罪過,就足夠你進慎刑司死上一百回!”慕容霓裳一提起慎刑司,小奴的身上一抖,慎刑司裏麵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不是要人死上一百回,而是折磨到體無完膚卻想死不能死,想一想自己身份低賤,恐怕就算是求助於慕容大人,他也未必會惹得皇後不快而庇護自己,與其靠著他人,不如自己將功補過的好,從輕雪的事情上看,皇後並非是一個心腸蛇蠍的歹毒之人,如果自己還願意效忠於她,想必皇後是會給自己一條活路的。
“小奴謹聽皇後娘娘的吩咐!”
慕容霓裳擺弄著自己的義甲,抬眉看了一眼小奴,說道:“本宮要你聯絡慕容百裏,以你們平日裏聯絡的方式適時告訴他,廉親王已經攻入皇宮,逼宮成功了!”
小奴轉了轉眼睛,知道了皇後的意思,叩首答道:“奴婢遵命!”
“等等!”慕容霓裳叫住了欲離去的小奴,手裏拿出了一粒丸藥,說道:“這顆丸藥俗名叫做三步倒,顧名思義,吃了它待到藥性發作三步之內便喪生,本宮如今已經沒辦法完全的信任與你了,你將這粒丸藥吃了,如果你不回來,你也就再也沒命了!”
小奴雙手接過慕容皇後手裏的藥丸,吞了下去,眼眸看著慕容霓裳那一雙丹霞高貴的鳳眸點了點頭,隻聽她說道:“小奴,你的命永遠都攥在自己的手裏,是死是生,就在你的一念之間,去吧!”
看著小奴單薄的背影出了承乾宮的大殿,慕容霓裳歎了口氣,她不相信小奴是真的,隻是盡管小奴這次依然背叛自己,她還是沒辦法忘記前世的恩情真正將她毒殺,所以方才的那粒藥丸不過是一粒平日裏自己服用的排毒的藥丸,慕容霓裳此刻突然間意識到,她自己性格之中的弱點,她的心即使被傷害的千瘡百孔,可是依舊念著每一絲的舊情,小奴如此,端木玦亦是如此,或許她的仇恨早已經在糾結之中將她團團圍住,將她周身的刺軟化掉,卻是想要傷害別人,自己也將愈發的痛苦,慕容霓裳想起了枯木大師的話,她終究是逃不出命運給予她的牢籠。
現在想想,自己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執念了,這一世她鬥掉了汪媛,殺了周謹儀,懲罰了程玉濃,管密,生下了兒子,讓整個後宮失色,甚至氣死了汪太後,慕容氏現在在朝中權傾朝野,甚至連造反的實力連端木玦都已經難以支持,如果這次宮變之後,知辰前路再無阻礙,可以成為太子,還有魏意的輔佐,那自己為何還要留在這裏呢,留在這皇宮之中,就意味著自己要與端木玦日日廝守,甚至連死都要葬在同一個棺槨之中。
葬在同一個棺槨之中——如果是前世,那將是自己的心願,可是曆經兩世,她的心卻難以在被捂熱,不是因為,她被傷害的有多深,而是端木玦最為看中的不是自己,他是帝王,終究要孤獨終老。
慕容霓裳披著一身月光的銀色坐在門檻上,下人們都已經被她攆走了,隱約的聽見那打著廉親王旗號的叛軍與沈義瀾的親兵在廝殺,火光衝天在離承乾宮不遠處的毓慶宮方向,刀戈劍戟碰撞,呐喊聲一浪接著一浪,慕容霓裳靜靜地聽著,她知道以沈義瀾的實力,廉親王是不可能成功的,除非廉親王出其不意,隻是現在端木玦已經得知了廉親王的所有底細,這是一場勝負已分的宮變。
大約過了兩盞茶的工夫,聲音漸漸地消散了,慕容霓裳知道端木玦已經勝了,現在隻等著慕容百裏率兵以勤王的名義入宮篡權,挾天子以令諸侯,果不其然,宮裏頭消停不到兩柱香的工夫,宮門再一次被打開。
慕容百裏一身戎裝,這身衣裳他已經脫下多年,騎在馬上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令西夏人膽寒的慕容將軍,可今日他要麵對的不是異族的兵將,而是帝王的親兵,地上殘兵敗將的屍體好似落葉一般殘敗的橫在地上,毓慶宮的大門開著,裏麵背對著自己站了一個人,是廉親王端木琳,那一身的盔甲慕容百裏是認得的,看來端木琳已經逼宮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