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君的身體回來後明顯好轉,雖未痊愈,至少恢複大半元氣,精神也好了許多,當然有一半的功勞需歸功於她醫救及時,她的純色綠瑩水晶珠無疑是上好的解毒內丹,更何況她當時還傳輸了一百年的功力供他補精養氣。現在的玄君除了臉色泛白,偶爾喘不過氣來,其它已與常人無異,因此他也開始埋頭勤政,批示奏本。
捧過侍女奉上的一盞紫毫銀針,推開門,緩緩跨進去,映入眼簾的是玄君手持朱筆,凝神閱讀奏本的樣子,長長的黑發雖然用白玉束冠,仍然狂野的披在肩上,猶如扇貝般漂亮的眼睫時而眨動時而停滯,遮掩住眼底恍若千江月華拂過水麵驚起光影流動的碧光。她不禁倚靠門框陷入癡迷,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絕色少年即時以妖媚著稱的狐族,也不及他一半貌美,而且他那雙舉世無雙傾國絕色的媚眼更是那麼容易令人失魂落魄猶不自知,她能一直這麼看他麼,欣賞他的碧眼,欣賞他的深沉,欣賞他的魅惑,無論時間過去多久,無論周遭發生什麼。
“綠裳,還不進來,藥涼了,就失藥性了。”玄君抬頭看見了深思恍惚的藥侍,不禁微皺眉頭。她似乎越來越容易走神恍惚了,是想回去了麼?抿唇舒眉,驀然地他下意識排斥這種想法。
“沒事,今日吃的是碧清丸,涼了藥性才好呢。”微微一怔,魂歸來兮的漠漠巧笑倩盈緩步走到他麵前,放下茶杯,從懷中取出一小巧金絲綠底錦盒,打開,裏麵是一顆珍珠大小的墨綠丸子。
冷冷的掃過丸子,玄君飛揚入鬢的濃眉立時深蹙,本是淡漠的神色變得冷冽霜寒,更加不容親近。
碧清丸,狐族聖品,隻有絕情絕欲絕念的千年狐族方能修煉而成,采萬物之靈氣,納百川之浩瀚,集狐族之大成,千年才得三顆,極其珍貴,如今普天之下,隻有玄狐族狐六才能煉成,此人少年得誌,孤傲內斂,心機深沉,修為極高。
他不動聲色吞下藥丸,抿了口茶,淡漠的語氣一如既往,“哪來的?”
“偷來的。”清脆的嗓音漾著輕笑,漠漠偎近他身邊,輕輕翻動桌案上堆疊的奏本,柳眉緊蹙,霍得又舒展開,執起朱墨研磨,輕鬆說道,“歸老說這碧清丸是絕佳的解毒聖藥,一顆可淡毒性,三顆則解百毒,府裏的那顆你回來就吃了,過幾日,我再去狐六那偷上一顆,定能清了你的毒。”
“別去招惹狐六,”又攤開一份奏本,玄君淡淡掃了一眼,側首沉思,邊淡然而言,“他不好惹。”
“哦。”漠漠敷衍的應了一聲,素手依舊磨動朱墨,不為所動,她才不想招惹狐六呢,隻是為了玄君能早日康複,不得已才這麼做罷了。
良久,玄君沒有出聲,漠漠亦然,諾大的書法隻有他提筆的唰唰聲和細微不易耳聞的磨墨之沙音,一時間好生靜謐。
片刻之後,玄君又翻出幾本印象深刻的奏本,重新翻閱,同時又淡淡開口,“狐六至今隻煉得三顆碧清丸,還有一顆怕是給狐族長老了。況且即使能拿到第三顆碧清丸也不一定能完全清除琅玡千年黑蛇精的毒。”
“千年黑蛇精?”漠漠紅唇勾起,柳眉微挑。
“嗯。”玄君輕應了一聲,提筆蘸墨,手中的朱筆題到奏本上,眉頭微蹙,“這妖物可不簡單,修煉九千年整,不肯成仙,偏偏占地為王,盤踞琅玡山頂,還禍害人間,真是個麻煩,偏偏吾又治不得他。”
“他有清你的毒的藥?”漠漠輕聲試探,靈動瀲灩的美眸射出亮光。
“嗯。”他放下手中朱筆,側過黔首,那雙恍若千江月華拂過水麵驚起光與影的流動的魔魅之眼恍然清澈無比,目光一瞬也不瞬望著她,一字一字清晰地說,“他更惹不起。”不了解她麼?不,雖然相處時間不長,雖然隻有喝藥的時候才偶爾見麵,雖然她在他麵前最多的表情是發呆,最多的語句是嗯哦之類的敷衍,最常做的事情是端茶倒水,可是他仍然深刻感覺她骨子裏的那絲傲然坦然昭然以及她的真實,毋庸置疑,她的那抹綠似難於驅離的蠱一分一厘慢慢侵蝕他的心智,滲透五髒六腑,似乎要把他鯨吞蠶食,會受傷麼?隻要將這隻蠱盡早據為己用,調派任免,即使根深蒂固仍然可以連根拔除,況且他的心中還有一抹黃——明亮瑰麗,靈動可人,即使那抹綠再怎麼光彩動人,絢爛奪目,蠱惑人心,食髓入骨也是擠不進他那顆狹窄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