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荒島孽緣(1 / 1)

一群群烏鴉,發出淒慘的怪叫,在軍營內外盤旋,有的落到了樹皮皸裂的高枝上,有的降到破敗的軍營房屋已經枯萎的瓦菘上,在雪幕之中,它們象一群不祥和的幽靈,窺視著什麼,期待著什麼。

“啊!啊!啊!”

烏鴉聲聲,在軍營空曠的場地上回響,嚇得那些草食的鳩雀,潛伏到屋簷下,野荒裏,再也不敢露出絲毫的痕跡。

一隻落單了的野雁,剛從一處零亂的草灘蘆葦裏乍起,就被烏鴉們盯住,立刻,數十成百的烏鴉,興奮地,恐怖地嚎叫著,從各個休閑的地方衝了上去。撕破了雪幕的鳥群,裹攜起一陣疾風,盤旋起一個變化莫測的黑色雲團,在天空裏邪惡地輾轉。

軍營的大帳裏,正在進行著激烈的爭論,忽然,有人怒吼,再接著,有人慘叫,一刻鍾以後,軍營的號角鍾鼓齊鳴,沉悶而震撼的聲音,悠遠而悲壯的聲音,節奏強烈猙獰的聲音,一起爆烈的奏響。

軍營,刹那間就沸騰了,大群大群的軍人從各個房屋裏奔馳出來,馬廄裏也傳來了紛紛的嘶鳴,有很多的軍官在催促著,威脅著:

“快快!立即集合!集合!違令者斬!”

“所有左營隊的士兵,立刻集合!”

“右營隊的步軍,騎軍,集合,不得有誤!”

“所有平遼軍的官兵聽著,耿孔兩位參將擊鼓升帳了!”

很快,在軍營的西麵空曠野處,就聚集了黑壓壓一片的軍兵,按照各營隊的位置,整齊有序,任憑著雪花在他們的頭盔和肩甲上瑟瑟地掠過,卻沒有一個人敢亂吭一聲,亂動一下。

數十麵軍旗,在隊伍裏飄揚,長槍兵,盾牌兵,火器兵,騎兵,炮兵,都戴著一體的烏青氈帽,短衣勁裝,外罩棉甲,或者皮甲,領軍的將官們,雙手勒著馬韁,牢牢地箍套著鐵兜盔,身上遍披了魚鱗甲,就連手腕上,都被皮甲嚴密地護住。因為戰馬的不安,他們威嚴地左右搖晃。

十幾名騎兵衝到了軍陣的中間,隨即,場地邊緣的五門紅衣大炮朝著天空的雪幕,爆發出憤怒地吼聲。咣咣咣,次第引爆的硝煙,將雪花瞬間就撕得粉碎。

兩名身材魁梧的軍官,在眾人的簇擁之下,來到了最前麵的高台上,簡易的棚架結構,遮蔽起一圍不小的空間,兩邊豎立著四麵碩大的戰鼓。

軍官騎著馬憤然而起,躍上了高台,戰馬狂暴地揚頸高歌,幾乎將那將官顛簸下來。

兩員將領,都是中年,一臉圓而闊,鋼須紛紛,一臉白而長,目光陰涼。

圓臉將軍叫道:“諸位平遼軍的兒郎們聽了!本將孔有德,今天正式向諸位發出將令,老子要造反了!”

數千軍眾,突然爆發處一陣噓聲,接著,再次沉寂下來。

孔有德拍打著胸甲,發出了砰砰的激烈聲音,“我平遼軍,從來對得起朝廷,可是,朝廷對不起我們平遼軍啊,五年前,毛大帥被朝廷冤殺,我東江鎮諸位兄弟,也被沈世魁,陳繼盛,黃龍幾個,拆得七零八落,妻離子散啊!今年,讓我們平遼軍登陸山東鎮守,卻不發一糧一餉,整整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來,兄弟我為了軍餉和軍糧,給朝廷的那些狗官們陪了多少笑臉,送了多少禮物,還搭了咱營裏最俊的閨女,結果是,沒有!在年前,一顆一粒也沒有,我的娘啊,這是幹什麼?這不是活活地要把我們平遼軍統統地都餓死嗎?”

孔有德的話稍有停滯,下麵就爆發出了激憤的議論,官兵們雖然沒有亂走,卻一個個揮舞刀槍,情緒激動。

微白馬臉的將官往前一些,用陰冷的目光掃視了台下,頓時就使下麵恢複了平靜:“諸位,我耿仲明要給大家說話,兄弟們,我們活不下去了,所以,才要反!朝廷不給我們糧食和軍餉,哈哈,難道我們就展著脖子等死嗎?不,我們才沒有那麼傻呢!老子自己會去取!是不是呀,兄弟們?”

“是!是!是。”軍陣裏爆發出一陣陣山呼海嘯。

孔有德鋼須一炸,嚎叫道:“帶上來!”

幾名士兵,扭著胳膊,拖上來三個官府公差打扮的人。一溜隊兒架在台下前麵,幾個士兵狠狠地用刀背砍去,將三人砍得哀鳴一聲,跪了下來。接著,又拖過來兩個人,卻已經血肉模糊,斷了氣。

孔有德說:“這幾個家夥,是登州城裏的差役,我們平遼軍的傷兵兄弟,饑餓難忍,這才借了百姓家的一隻雞,滋補滋補身子,卻被那群刁民告到了州府,混帳的州官兒竟然派了這些王八們來理論,還要老子賠償!呸,我入你娘,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不過,不是老子的命,而是你們的命!”

耿仲明接話道:“我和孔參將要反了,誰願意跟隨?”

“反了,反了!我們都願意!”

“我們遼人受盡了窩囊氣,再也不尿了他們了!”

“吃他們的雞,要他們的命!”

“搶他們的金銀財寶,還要整他們的小媳婦花閨女!”

場麵上,爆發出一陣陣混亂野蠻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