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東還有我們的船,還有我們的兵,快去吧!”說完,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口濃血順著嘴角兒滑落。
“兄弟,我們是誰的兵?我找誰?”漢兵搖晃著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前現代版的百度搜索,覺得自己找到了救命稻草。
“大哥,別再玩笑了,快,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那青年士兵酸澀地微笑著,堅決地咬著牙:“告訴我娘,還有小薇姐姐,不要等我了。不要了,不要。。。。。。”
“你娘在哪裏?”
“大哥,你,你又頑皮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那士兵熱淚盈眶。
漢兵被他淒涼的笑容感染了,急忙端正了神態,小心翼翼地抱著他的頭和左肩:“兄弟,你告訴我,我是誰?”
“你是,我的金蘭結義,大哥,毛仲,毛大帥的毛,伯仲季排行的老二,老二。我是你兄弟魯三兒,”士兵的聲音迅速衰弱了。喘息著將目光轉向了胸膛裏:“這個,這個,給她,她,小薇。”
“這是哪裏?兄弟,告訴我。”無由的,漢兵的鼻子一陣酸楚。
執法先鋒的特殊行徑,讓他經曆了太多凶殘的殺戮,可是,這名士兵垂危的情景,忽然讓他想起了曾經在他眼前犧牲的兩名中國戰友,還有在“罪惡天堂”號上的淒慘失敗,那些精銳強悍,結局異常可憐的搭檔。
“香囊,香囊,香。。。。。。”
士兵的眼睛裏,有著無限的悲哀和惆悵,直直地盯著漢兵的眼睛,雙手突然猛地伸出,抓住了他的胳膊,緊緊地抓著,抓著,嘴角劇烈地顫栗著,眼淚簌簌地流。
“我知道了,兄弟!知道了!”也許,隻有真正的軍人,才能在短短的一瞬間,就能和陌生的士兵息息相通。
“大哥,大,謝了。娘,小薇,娘,娘。。。。。。”
“兄弟?兄弟?”漢兵感受到,這士兵的雙手,是那樣地有力,簡直是老鷹的爪子,深深地鉗進了他的衣服和皮肉。
正在漢兵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那士兵的手忽然失了力,顫抖的嘴唇一滯,執拗的脖子和上身向後麵降下。
“謝,哦,哦。”,
在迷迷糊的低吟聲裏,士兵那微弱的光線暗淡下去,眼皮慢慢地張起,臉上掙紮著的生意隨即消逝。哦咳!他在咳嗽出一口鮮血的時候,身體做出了一個幅度不大的弓形的跳躍,接著,猛然間就癱軟成一蓬麵條兒,隨著漢兵的手勢動作,滑到了地上。
用手探到他的鼻腔,漢兵發現,氣息越來越微弱,淺薄的呼吸聲裏,釋放的是最後的生命跡象。
他沒救了。
“魯三兒?”漢兵遲疑地念叨著,將這士兵的身體放好了,整理幾下,然後將手探進他的胸膛甲衣裏。
手指觸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牽出來一看,是個繡著梅花兒的粉色布囊,裏麵鼓鼓囊囊的,輕輕一捏一抖,頓時撲鼻芬芳。
“好兄弟,我一定完成你的願望,找到你的娘和你的小薇,拿這香囊給她。”
呆呆地觀察著瀕死的士兵,單膝跪著的漢兵忽然高舉起右臂,給他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僅僅是名字,還不知道他是誰,哪一方的軍隊,為什麼打仗,怎麼受傷致死,可是,他卻對他充分地信任,是一個好人啊。
至死還愛著他的母親,牽掛著他的愛人,惦念著兄弟情誼,怎麼不是好人?
“放心去吧。你比我還幸福一些。”漢兵將小巧玲瓏的香囊在身上比劃著,終於找到了腰間的一處口袋,裝了進去。
深深的孤獨感,失落感,陌生和悲涼,沉重地壓抑到了漢兵的心頭,釀成了濃濃的絕望。一刹那間,他甚至想將匕首刺進自己的咽喉,索性了結這一切。
打小就在一次車禍裏失去了雙親的他,和爺爺一起艱難地度日,憐憫和慈愛,嘲笑和蔑視,兩重迥然不同的世界氛圍,讓他野蠻了身體,執拗了意誌,也敏銳了親情。
然而,爺爺也在五年前去世了。
要不是鏗鏘的軍營和溫情的戰友,要不是緊張冷酷的訓練和殺伐,要不是和平正義的召喚,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夠支撐多久。
從地上爬起來,漢兵將沾染了血汙的甲衣撲打著,用泥土和草叢塗抹掉。看看周圍地上滿滿的屍體,一些身軀還在可怕地蠕動,或者低吟,以千奇百怪,猙獰恐怖的姿勢走向死亡,觸目驚心地顯示著冷兵器時代戰爭的殘忍。他忽然豎立起了中指,狠狠地鄙視自己一下。
垃圾怎麼象個娘兒們?
該找個安全的地方,走了。
“島東?我們的船?”他喃喃地自語著,用一個特種兵的目光,根據陽光的位置和樹林草地的狀態,時間的猜測判斷了方向,隨即,就帶著那把短刀,向前衝去。
隻走出七八十多米,上了一個土坡穿過稀疏的間雜著楊榆荊棘的闊葉樹林,他就發現,這是條死路!
外麵正是激烈的戰場。距離自己蘇醒的地方,因為樹林的屏障,才顯得比較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