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玩得灰頭土臉的小男孩說：“我們在玩踩影子，可好玩了，姐姐你和我們一起玩嗎？”他伸手來拉我的衣襟，“哎喲”一聲又縮了回去，“姐姐，你的衣裳上麵有針。”
我一下想了起來，忙裝作從衣服上抽出針又扔掉的樣子說：“對不起，姐姐把針紮在衣裳上沒拿下來了，紮痛你了嗎？”
“不痛，不痛。”他很男兒氣慨地說。我注意到隨著他的動作地上有個黑黑的人也在動，真奇怪，怎麼會有人全身是黑的還是躺在地上跟著人家做動作呢，再看看其它的小孩，他們都在追著地上的黑人踩，他們不痛嗎？為什麼不跑？我不僅脫口問道：“這些黑人幹嘛老躺在地上，踩著他們不痛嗎？”
小男孩很奇怪地望著我，我想一定是我又問錯問題了，他想了半天才說：“姐姐，什麼黑人？什麼躺在地上？我們隻是在踩影子，影子怎麼會痛，你真奇怪。”
我奇怪？那黑人就是影子，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呢？小男孩大叫起來：“你沒有影子，你不是人，快跑，有鬼啊！”我想問他什麼是鬼，可他跑得好快，一下就鑽進大人堆中去了，另外的小孩也全跑了，我隻好喊他們：“喂，小弟弟，你們跑什麼啊？怎麼不玩了？”
所以我就闖禍了，小孩子沒喊來，倒喊來一群扛著鋤頭，棍子的大人，大老遠他們就喊：“抓住她，大家快來抓鬼啊！”還有人附和著喊：“燒死她，把女鬼燒死。”我隻好驚恐地看著他們，嚇得跑回了“春月樓”。回到房裏我才鬆了口氣，暗想外麵的人真奇怪，還是“姨娘”好。好像有個東西落到了窗外，我嚇住了，小鳥，灰色的翅膀，綠色的眼睛，它看著我，向我走近了幾步，我伸過手去，心裏祈求它不要再消失，它沒有消失，隻是在我要觸及它時跳開了。房門突外被撞開，一個道士拿著劍舞來舞去，身後跟著一群恐慌的人，我退到角落裏，無助地抱住雙肩，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不爭氣的淚水再次在我臉上淌著，閉上眼，小鳥飛到我肩上，用頭蹭了蹭我，好熟悉的感覺，卻帶給我一個令自己都害怕的想法：殺了他們，他們是愚蠢的人類，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不，我不能殺人，我害怕，去吧，無靈，去吧，白狐，拿出你的勇氣，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魔界的厲害。猙狂的聲音，我意識到有什麼東西融入了我的身體，腦中隻有一個字：殺。睜開睛，刺來的劍在我眼前熔成了鐵水，我的翅膀，我的小白，忘不了的痛恨厭惡。
我睜開眼醒過來時，差點嘔吐起來，滿屋的血腥味，還有好多紅的血流著，已經流到我的腳邊，我害怕地抱成一團，滿屋子的殘肢斷肩，還有“姨娘”的腦袋，她的眼睛由於恐懼瞪得圓圓的，死死的望著我，不要看著我，我不知道，不是我，一隻大鳥停在了窗簷上，是一個奇怪的人，竟然還長著兩隻白色的大翅膀，他也在看著我，痛苦、傷心，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去形容他的表情，他望著我，一字一頓地說：“你殺了他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拚命地搖著頭，希望他相信我。他沉默了一陣，突然對天大喊：“路切西，你為什麼還不放過琪飛？”路切西是誰我不知道，但是“琪飛”這兩個字我太熟悉了，我看著他喊完似精疲力似的跪下來，我第一次看見男人流淚，我的心跟著痛起來，不知該怎樣去安慰他，我掰開他捧著臉的手，替他拭去淚水，這一刻我已經明白他就是那個每晚守在我床邊的人，我就是他所說的“琪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