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喘著氣,疲憊的士兵散坐在林中。身上穿著的還沒鑲上領花和肩章的綠軍裝與滿山的馬尾鬆組成的鬆林交相映襯,腳下是袒露在鬆林下的黃土地。孟加拉高壓氣候影響形成的高原季風呼呼地掃過林梢,吹拂著士兵們年輕的身軀,帶來陣陣清涼。
“這是跑步嗎,那叫爬,全是陡坡,手都給擦破了……”
銳嘴唇發黑,臉色煞白,一邊扇著軍帽喘氣,一邊悄聲罵著。周默挨著她坐著,捅了捅她的腰,旁邊站著排長呢。這周搞武裝三公裏越野已經兩次了,昨晚下了小雨,山比較陡,路又滑,今天她爬山時她也摔了一跤,那滋味不比銳輕鬆多少。哨子響了,“全體集合”,一陣跑步聲,踏步聲後,一片寂靜,隻聽到紮著武裝帶的值日排長向連長敬禮高聲報告:“通信X總站新兵一連全體集合完畢,應到124人,實到124人,請連長講評”。連長目光如炬,還禮:“講評——稍息……”。
周默在軍列上坐了三天三夜,一路上列車走走停停,沿途均有兵站供應新兵夥食,整個列車一千多個新兵,其中有八個女兵,好奇的新兵們不時跑到女兵們所在的車廂探頭探腦地偷看。
途中不斷有新兵下車集合離開,到終點站就隻剩下幾百人了。然後軍用大卡車把疲憊不堪的她們直接從火車站拉到了這座陌生的大山裏,每天看到的除了黃土地,鬆林,荒草,再就是穿軍裝的軍人。這裏是封閉的軍事管理區,周圍全是部隊營區,沒有別的人煙。女兵連的營房在山頂上,地處風口,山風特別大,夜裏呼嘯的風聲從窗檁上盤旋而過,鬼哭狼嚎地,部分新兵剛來到這裏就聽到過以前有個男兵因為某件事情想不開在這座營區裏的一間小屋裏上吊自殺的真實故事,所以膽子小的兵聽見這種怪異地聲音後,嚇得把被子全蒙上了。
周默是自己選擇的部隊,一出生就在部隊的她,等到高中畢業,決然向父親提出了當兵的要求,兵家的兒女大多數選擇了從軍,要求不過分,條件也符合,父親滿足了她,親自把她送上了東去的軍列。來到了現在的地方。
20分鍾後戰士們跑下了山,已經是快到中午了,訓練結束後的新兵們滿身泥濘,抓緊時間洗洗擦擦,就等著值日的幹部吹響開飯的哨聲了。周默這段時間饑餓的感覺特別強烈,盡管每頓飯她都吃得特別飽,但是過上兩三個小時後,肚子又嘰裏咕嚕地響了。她以前看過一本書叫《饑餓的狗》,想想自己現在渴望食物的欲望和書裏所描述的農民饑餓的感覺是那麼地相似。她把這歸結於高強度訓練所導致的最直接的後果,活動量太大了,她從食物中所獲取的能量總是在就餐時間到來之前就消耗殆盡。
現在,等著開飯的新兵們坐在了各自宿舍門前的石板上聊天。
床鋪不能坐,乳白色的床單上不能有任何的折皺,每天的內務整理花費了新兵們大量的心血,入伍時發放的新棉被裏鬆軟的棉花給新兵們帶來了溫暖同時又添加了麻煩。因為內務要求棉被要折疊的方方正正的,棱角分明,而鬆軟的棉花則很難在短期內被折疊成型。疊不好被子的新兵們選擇在晴天把被子鋪到了戶外的水泥地上,用磚頭去碾壓棉被裏的棉花,然後折疊,整理,直至最後成為一塊美觀的,棱角分明的的“豆腐塊”。新兵們小心翼翼地把成型的被子捧到各自的床上,等著班長的內務檢查。急了眼的新兵看見別人紛紛過關,而自己的被子卻因為沒被驗收合格,而屢次被苛刻的班長拉散後,便開始自虐似的行為,偷偷往被子上小心倒水,濕被子很容易就被收拾就範,這樣導致的後果是晚上躺在自己製造的水汽氤氳中,在三月乍寒的氣候裏久久得不到溫暖的感覺。
周默分在了二排七班,七班長是她到部隊以後最早接觸的人,身高172厘米的班長肩上扛的一粗兩細的中士軍銜足以彰視其的老兵身份,周默跳下卡車後就是七班長幫她拿的行李,然後直接把她領到了七班,把行李放在了自己的上鋪。這以後周默和班長成了上下鋪的鄰居,晚上熄燈後兩人都愛悄聲聊幾句。
班長。
恩。
想家不?
想啊,今年帶你們這批新兵,休假得下半年去啦……
班長?
沒聲音了,下鋪傳來輕微的酣聲,訓練太累,聊上兩句就睡著了。
坡上坡下各駐了一個排,長長的階梯連接著兩個排的駐地。營區的房子很特別,灰磚黑瓦,屋頂象陝北的窯洞一樣呈拱圓形,房子一排排地淹沒在片片綠蔭裏。一排長和二排長都是在執行任務中立功然後由戰士直接提的幹,相貌清秀,個子高挑的兩個排長穿著合體的幹部軍裝,全身透著軍人的精神氣,走在營區裏儼然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是新兵們——最崇拜的偶像。
兩個排長平時關係挺好,嬉哈打鬧,訓練休息之餘,甚至還帶著新兵們玩孩子愛玩的經典遊戲——老鷹捉小雞。兩個排長身後的女兵們在操場上笑著鬧著亂成一團。休息的男兵們也抱著手臂在旁邊跟著看熱鬧。
訓練一旦開始,排長們就較上了勁,非得比個高低。即使是喊個番號,一排長和二排長也一樣用軍隊特有的喊番號喊出來的嘶啞嗓子高喊,連長喜歡她們的競爭,喜歡這種氣勢,她站在陽光下眯縫著眼睛看著氣勢昂揚地部隊從自己麵前刷刷地跑過。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她相信自己的兩個排長都能夠帶出好兵。
開飯的哨聲吹響了,士兵們拿著飯盆集合,二排長站在隊列前:“三大紀律第一條——一切行動聽指揮,都有了,跑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