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們畢竟都是十幾歲的孩子,正是貪吃的年齡,營區雖然設有小賣部,一個誌願兵在那負責管理采購,每天大家看他的樣子都是懶懶地,坐在小賣部門前曬著太陽,基本都要等東西賣完了才肯下山采買。於是當新兵們在小賣部買不到什麼可意的東西。而當家裏的包裹還沒到來時,新兵們有的晚上餓得厲害了,偷偷跑連隊菜地裏摘西紅柿,蘿卜,翻窗戶跑炊事班的廚房裏找東西,實在沒東西可吃了,辣椒罐裏的油辣子也舀上兩勺放嘴裏,不經辣的晚上捂著肚子躺床上直抽涼氣。營裏的領導知道後把小賣部的兵叫去訓了一頓,從此大家可買的東西就豐富了起來。
周默不愛寫信,尤其是給家裏寫,嫌麻煩。草草寫上幾段,龍飛鳳舞地草書連自己都快認不出來了,後來探家時讓父親一頓狠批,說每次看她的信跟考古似的,得戴上眼鏡一個字一個字得猜。九十年代初的中國,電話還不普及,她家裏安的軍線,找老兵幫忙去機站打過幾次,電話通了,隻能聽見沙沙得電流聲,啥也聽不見,以後幹脆連電話也不愛打了。不過家裏的彙款單每月都來,每次50元,周默一個月的津貼才十幾元,買點零食,日用品足夠了。收到彙款單給家裏回個信,完了拿信去連部通信員那裏三角章戳上,周末外出時去城裏塞在郵筒裏就了事了。銳不一樣,當兵前在老家有個男朋友,來信頻率較高,基本每兩天一封,經常聽見通信員扯著嗓子喊:“王銳——信”。拿了信銳就往後山坡跑,一個人去享受愛情甜蜜去了。
這天正吃飯,銳挨了過來。
“默,快點,我找你有事。”
“啥事?說啊。”
周默大口吃飯,等著她開口,銳不吭聲,在旁邊眼巴巴守著。
剛吃完飯,周默被銳拉著就開跑,“我飯盆還沒洗呢。”“那個——誰,玲子,幫小默洗洗行不?晚上我請你吃東西。”銳衝班裏的一個兵喊,那兵看看銳的著急樣,點頭接過周默手中的飯盆去了水槽邊。
走一邊後,銳告訴周默,她的男朋友來信說要出差過來這邊,想順便來部隊看看她,看能不能想想法子人來了怎麼辦。周默也犯難了,她是知道部隊的規矩的,家屬來隊很正常,一般來了幹部陪著吃頓飯然後住下,但是時間不能太長,怕影響戰士工作。可眼下她們是新入伍的戰士,部隊又在大山裏,別說招待所,現在每個班都住了上十號人,擠得滿當當的,連一間多餘的宿舍都沒有,人來了住哪啊?住山下吧,她的男友在名義上還不算家屬,連隊估計也不會準假讓她外出的。想了半天,周默跑去問自己班長,正是午休時間,七班長坐在小凳上看書,聽了就一句:“告訴她,人千萬別來。”看著銳苦著臉離開,周默心裏也不好受,好象是她對不起銳似的。
女兵連的駐地和男兵連是分開的,女兵們駐紮在山上,男兵們被告知不能上山來的。女兵們卻是經常下山去,營區裏沒有自來水,山下每周一輛水車拉水上來,把水傾倒在操場邊的一個水池裏供大家日常用水,每天女兵們都得拿著桶自己下山去提水上來。水池裏浮遊物眾多,劃著小腿在水裏自在地遊戈著,但是在缺水的山裏,人們無法去介意它們。男兵們看見女孩子們提著水桶吃力地往山上走,膽子大點的兵就幫著提上一段,快到“禁區”了,才讓她們自己提上去。日子久了,有個別男女兵就談起了戀愛,這在部隊是嚴令禁止的。不能被人發覺,有天周默晚上下山去打水時,看見了班裏的一個戰友正和一個男兵在操場邊小聲說話,她悄悄地繞著走了。連裏也聽見了點風聲,開始追查起來,並要求女兵們下山打水都得兩人以上,同去同返,不能單獨行動。這項措施對戀愛中的兵們確實起到了一定遏製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