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婚迎娶(1 / 1)

農曆甲申年八月十五(2004年9月28日)中秋佳節

雪白的婚紗,紅色小褂,紅白相稱的喜色裏,落地鏡中的人兒看起來越發的嬌小玲瓏。

拿出妝奩,將眉灣再細細的添了筆,重又描了紅唇,眼瞧著鏡中人斂了那青嫩的味道,我方提了曳地的長裙,蹬著尖細的高跟,出門,上了婚車。

那時候,奔馳、寶馬的,還是稀罕物件,一時也湊不齊12輛同款同型號的來,便上省會租了一色黑的大眾,也算是高過了‘八抬大轎’了。

我家與孫家隔得不遠,鄰村。一個江東,一個江西,也算應了那句:我在江頭,君在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因為是迎娶,要的就是名動四裏八鄉。我甫一上車,滿地界的爆竹煙花都放了起來,在濃煙滾滾裏,婚車直奔孫家而去。

往日連著兩村的小道是不能走了,車隊直接駛上了江堤。那時候,江堤還是黃土朝天、卵石鋪地,一路的顛簸中,往日到孫家隻要十來分鍾的路程,硬是走出了半個多小時,後麵還墜著一輛小三輪,點了一路的爆竹、□□,聲聲轟鳴。

車隊快到孫家時,車隊的煙花、爆竹、□□方歇,孫家鄉鄰迎婚車的爆竹開始聲聲作響。硝煙滾滾裏,是掩不去的笑臉和賀喜聲。

我正要下車,被扯住。趙雨兒從我腦後翻下覆麵的紅紗,一個勁的喊:“蓋頭、蓋頭!沒進新房,新姑娘可是不能讓人看見的......”

我無語凝噎,這紅紗薄的跟沒有似的,也不知道能管個什麼用,那年頭近視眼貌似還不是很多。

卻也反駁不得,這紅紗跟身上紅色的小褂作用一樣——念古!

那時候西式的婚禮已經下鄉,趙家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大戶,自然是要湊這個熱鬧的。也正因為這數一數二,在禮數上便不能給任何人留下可以鑽的空子。老一輩的吉服是不敢丟、亦堅決不能丟了的,便將白紗換成了紅色做蓋頭,白色婚紗外罩百鳥朝鳳的大紅小卦算吉服充數,於那時,絕對算得上是中西結合的一大創作!

趙雨兒是我打小的玩伴,出生同年月,且還同級同班。我方明白這時間孽緣二字是作何解。趙雨兒扶我下車時,孫家的第一道防線已經被紅包、喜糖攻破,那都是前來看熱鬧的鄉鄰。

這第二道防線,作為我的伴娘,趙雨兒身負重任、義不容辭。

眼看著打頭陣的先鋒軍被孫家的一眾親朋死死攔住,紅包、喜糖一個個失去效應,趙雨兒從身後掏出一掛鞭炮,一把扯散了包裝,右手拿了打火機,不可一世的看著我,笑得好不奸詐。眼瞧著大門口推搡擠嚷的一群人鬧聲越來越大,趙雨兒大喊一聲:“炮來啦!!!~”趙雨兒怪叫著,打火機晃過火星子,將手中鞭炮朝人群奮力丟去......

人群哄然散去時,趙雨兒拉著我直奔孫家大門!

待眾人反應過來,鞭炮著地沒有炸響時,再要衝上來攔截,趙雨兒右手一伸,堵去路,左手一掏,卻是一把紅燦燦的包封,眾人頓時怔愣,待要上前搶奪,趙雨兒已先一步揮向天空,頓時,人群或掙或搶,好不熱鬧。

這一關,是親朋。

孫家的房子是以前那種老舊的格局,推開大門,便是一個外廳,平日裏隨意擺放的一些農具和老舊的家俬都拾整在一旁;兩邊是孫家長輩所住的正房和廂房,再往裏,便是客廳,孫知禮的房間在客廳的左麵,與其弟孫知義同住。

我進了裏間大廳,裏麵沒有親朋,隻有四位長輩。斂了衣裙上前,一一見禮:“爺爺,奶奶,爸,媽。”

無論這一場婚姻在孫家看來是金錢的交易,還是倚強淩弱的結局,自今日起,他們便是我的長輩。

“誒,”最先答應的是孫母,因為長期在田地勞作,四十不到的年歲已經滿麵滄桑。接著是爺爺,應了聲:“大姑娘來啦......”

奶奶坐在一側,相對於爺爺的骨瘦嶙峋,奶奶稍顯富態卻早早的滿鬢斑白。奶奶衝我點點頭,勉強的笑笑,側過頭便抹淚眼。

孫父別著頭,半臥在一把破舊的躺椅上,麵色蒼白,隱含淒楚。我若是這場婚禮及協議的始作俑者,孫父便是那一把□□。工地事故,無效的勞動合同,包工頭在支付了醫院頭期住院費用的三萬塊錢之後,便消失無蹤。雙腿粉碎性骨折,一貧如洗的家境,兩畝待收的薄田,除了需要贍養的老人,還有兩個升入中學的孩子。

在孫家四處奔走,欠下鄉鄰巨額的欠款以後,醫院費用再次告急。就是在那樣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找到了孫知禮,帶去了十萬塊錢的現款和一份婚前協議。

如果沒有那場事故,我幾乎都能猜到孫知禮接下來的一輩子。考一個名牌大學,在鄉裏光宗耀祖一番,然後申請助學基金,半工半讀,和孫父一起供養弟弟的學費。在人山人海的招聘會裏就業打工,經過三四年的拚搏奮鬥,再找一個漂亮的女朋友,然後奮鬥於大都市,便是一輩子。這是所有父輩都期望著的一輩子,由兒子接過他手中家庭的重擔,頂天立地,肩負一切,無關貧與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