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待嫁(1 / 1)

夏曆九月,秋風一掃,樹上殘留的幾葉枯黃,順勢飄零而下,加之前幾日的纏綿細雨,總讓人覺得泥土中也夾雜著一股子衰敗之氣。

北境小城清冷如常,似乎已提早入了冬,風淋漓,日迷離。怨那一陣秋風,“這亂世,連風也吹得猖狂。”

這樣的日子,讓人半點精神也無。但今日卻是迎來了片刻的喧鬧之聲。城民開窗翹首,街道上車輪滾滾,華麗的馬車上載著的仿佛也是貴重之物,紅綢布帛,沉香蘭枝,必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下聘之禮。

馬車停在一座院門外,院子有些殘舊,門匾上寫著大大的兩個字:“葉府”。

府內,葉老爺背著手在廳內來回地跺著,向站在一旁地丫環道:“快去看看小姐,怎麼還不出來?讓夫人快點。”

丫環應聲而去,繞過庭道,走到西廂一間房,敲了敲門,向裏麵問道:“夫人,老爺讓小姐快點。關公子人已經到府門外了。”

“知道了,讓老爺先招呼著,我們一會兒就到。”房內有人答道,丫環應聲而去。

秋風颯然,半刻也不讓人清靜。嵐薰呆呆地座在窗邊,望著那一目的秋葉,在枝頭一個不穩,便被卷入秋風之中。

“姨娘,我不願。”她側頭望了望寧舒,淡淡地道。

她不願如此莫名其妙地嫁給一個從未謀麵的男子,但這天下的女兒又有幾個能由自己做主。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因為自己的雙眸,因為那讓人望而卻步的不祥之色。

寧舒微微蹙眉,她知她不願,但卻又能如何。拉過嵐薰的手,慢道:“薰兒,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嵐薰搖頭,她管他是誰,都與她無關。

寧舒歎了口氣,繼續道:“他是東蒼國太傅大人的兒子關棋風,誰不知道,現在皇權都掌握在他兩父子手中,而今世子流落在外,等到王百年之後那還不是他父子兩的天下,你能嫁給他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嵐薰微微一怔,卻又疑道:“他為何要娶我?”

寧舒臉上頓顯茫然,半晌才答道:“因為你生得美麗,如不是世人不理解你眼中的奇異,你又怎麼會十八歲還待字閨中呢?”

說著拉著嵐薰走到鏡前,細細看去,沒一個地方不是美的,眉黛婉揚,美目盼倩,但嵐薰知道寧舒的的話不會是真正的答案。

雖美,卻不足以傾國,這偏域小鎮,怎麼可能引來如此的貴人呢。而且誰願意娶一個美麗卻不祥的女人,也許那“不祥”之說隻是風傳之言,但是眾口爍金,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又有誰說得清。

嵐薰伸手拂了拂眼角,她喜歡看自己雙眼的顏色,能讓人沉靜。不管世人如何有解,她也決不會鄙棄它。

寧舒見她不說話,輕歎了口氣,“薰兒,姨娘知道你的心思,但是關公子是傅大人的兒子,而且你也知道我們這邊陲小城是屬於他關家的食邑,如果得罪了關公子,那不隻我們葉家會糟禍,而且這城裏的百姓也……姨娘知道你心比天高,但是你卻是女子,總歸是要嫁人的。”

嵐薰默默地低頭,心裏卻早已清楚了答案,早料到最後的結果。她葉嵐薰要嫁一定要嫁給自己喜歡的,這樣的話,誰會理解,又怎能堅持。

丫環又來催了,嵐薰慢慢悠悠地換了件衣服,走出房間,跟著寧舒進了廳。她沒有笑,半點也擠不出來,見到葉老爺陰沉的臉,她已不在意。

這是她的爹,十三年前曾將她遺棄在風雪之中,她不恨他,因為在他眼中她是不祥之人。葉家曾經也是東蒼國的豪貴,嵐薰的母家曾位及太史令,但十八年前卻無故獲罪,抄家放逐。

那一夜,嵐薰出生,她沒有哭,反而喜笑,在那咯咯地笑聲中,她的生母卻難產而亡。那一夜,葉家祠堂失火,燒毀了所有的牌位。那一夜,整個葉府都在哭聲中消亡,再不會有人曾記得這葉氏一族。

“杵在那兒幹嘛,還有向關少爺請安。”耳邊傳來葉政的聲音,嵐薰收回神,向廳中望去,隻見廳內坐著一個男子,他便是關棋風,油頭粉麵,穿著藍色長袍,一身的環佩,被美玉綿緞妝點出來的貴氣,難道這就是她未來的丈夫。

嵐薰移步向他走去,站在他麵前,勾起一抹笑意,有些諷刺問道:“鄉野小城,嵐薰一無才二無德三無聲名,不知關公子為何以厚禮相聘。”

關棋風微微一怔,直直地盯著她的眼,口中不自覺地吐出兩個字,嵐薰驀然一怔,聲音雖小,卻聽得清晰。心裏一咯,低眉抬眼間,關棋風臉上的表情已經平靜,淡淡地道:“關家與葉家十多年前便是舊交,如今結這門親事也屬平常。”

嵐薰蹙眉冷笑,什麼舊交,若有交情十八年前也不會被逐到這邊遠小鎮,也許關棋風口中的那兩個字才是真正的答案。

嵐妃?她,是誰?

“葉伯伯,小侄明日就來接小姐回京。”關棋風笑道。

明日!嵐薰斂眉,低下頭,不再說話。不管是這亂世還是盛世,作為女人又有什麼用?永遠不由自己做主。若身為男兒身,許三千兵甲,她也可主宰天下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