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薰離開那日下起了紛飛細雨,她沒有撐傘,任細雨打在臉上,快要入冬,雨中夾著雪一般的冰冷,絲絲涼進了心裏。
寧舒將嵐薰送到鎮口,一路上都叮囑著她,無非是些尊敬公婆之類的話,嵐薰隻顧點頭,但一句也沒聽進去,她隻怔怔地望著關棋風的背影,心裏惦記著他口中的那兩個字。
走到車邊,寧舒止住步,也止了口,眼中噙著淚,有些不舍,半晌終於擠出幾個字,“薰兒,好好過。”她伸手拂弄著嵐薰胸前的黑色墜子,燦燦發光。
嵐薰點頭,走上前與寧舒相擁告別,在她耳邊輕喃道:“娘,這是第一次這樣叫你,也許也是最後一次這樣叫你,娘。”
說完便轉身,沒有去看寧舒的臉,許是不忍,但卻在那一瞬聽到幾聲的輕咽聲,是自己的還是寧舒的?
嵐薰踩著腳踏,正要登上馬車,忽然拉車的馬高嘶了一聲揚起前蹄。她腳下一滑,身子一個不穩,便向後傾倒,向車下跌去,口中驚叫了一聲。
一隻手輕攬住她的腰,驚魂稍定,抬眼望去。入眼的是一雙深瞳,許是因為自己雙眼的原因,嵐薰很喜歡看別人的眼睛。但她卻從未見過幽黑得發亮的眼睛,腦中直跳出四個字“目若辰星”,在這暮秋寒夜帶來了一股暖意。
“姑娘,小心。”他一邊說著,一邊扶正她的身子。嵐薰一怔,臉有些發燙,忙低下頭,從他懷裏掙脫。
這時另一隻手,將她一拉,嵐薰不自主地退了一步,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到關棋風的聲音:“你這車夫的怎麼搞的,摔著葉小姐,本公子要了你的腦袋。”
嵐薰微微蹙眉,這紛亂的局勢最不值錢的便是人命,最不把人命當回事兒的便是這些自稱豪貴的人。她白了差棋風一眼,抽出手,“不是沒事兒嗎?”
轉頭向那車夫看去,他戴著一頂氈帽,壓得很低,額間的發絲垂下,遮住了臉頰,下巴長長短短地參差著一大把胡子,整張臉隻有那對眸子讓人看很清晰。
忽見那胡子下隱著的雙唇勾動了一下,仿佛是在笑。
嵐薰一怔,他似乎絲毫不在意關棋風的話,即使掉腦袋也不怕嗎?不禁與他對視一笑。
馬蹄噠噠,車輪滾滾,踏亂輾碎了秋末的枯草,偶有一株直立在細雨中,更是讓人生憐。
嵐薰坐在車窗邊,撩起簾子,向外看著,那一株在風雨中搖擺的苦草竟牽動著她的心,一如此時的她,孤獨無助。馬車載著我她前住東蒼國國都,以後的路便隻剩她一個人。
“你在想什麼?”忽然有人問道,拉回了她飄渺的思緒。
嵐薰仍望著窗外,對他無視也無理,隻淡淡地問道:“為何要娶我?”
關棋風微微一怔,伸手撩起她垂在胸前的長發,“因為你的美麗。”
美麗,鬼才相信他的話。
“嵐妃是誰?”嵐薰一邊問一邊劈手過去打開他的手,發絲又落回胸前,見他有些驚愕,有些怒,半晌卻又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在她耳邊猖狂的穿梭著,讓人混身不自在,雖是一張笑臉,卻盡藏狡詐之態。
關棋風笑著向嵐薰靠了過去,她驀然一驚,他的眼中毫無隱藏的閃動著一絲邪氣。他要幹什麼?幹什麼都不會是好事。
嵐薰忙向簾門尋去,但他的動作極快,一把將她拽回了車內。
“你幹什麼?”她大嚷道,伸手想推開他,卻見他笑意更甚,伸手拉住了她的雙手,“你不是想知道藍妃是誰嗎?等你成了我的女人,我就告訴你。”
嵐薰狠狠地咬牙,他那幾許飄起的發絲,在她麵頰上輕拂,弄得她很不舒服,忙轉頭避過,“那你還是別告訴我好了。”
嵐薰正掙著那雙緊捏的手,馬車卻驀然向側一歪。關棋風沒有坐穩,身子一斜,撞在車壁上,抓著嵐薰的手頓時鬆開,臉色也隨之一沉。猛地掀開車簾,向外大吼道:“怎麼回事,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車簾外,傳來一個聲音,不太熟悉,但是嵐薰記得正是那車夫的聲音,那聲音有些沙啞:“陷進泥土裏了,剛才車太抖了。”
嵐薰透越過關棋風的肩,向外望去,正巧對上那車夫黝黑的雙眼,正如她胸前的吊墜一樣。那雙清明的雙眸,與他臉上的滄桑頹廢一點也不相稱。他仍在笑,對關棋風的威脅,他似乎毫不在意。
關棋風見他對自己的無視,一肚子的怒火,正想再開口威嚇,一個侍從卻騎著馬快步而來,下馬便道:“公子……前……前方,忽然出來了……幾百名騎兵。”
關棋風聽了火氣更甚,揮手將手中把玩著的扳指向那人砸去:“那你還不去讓他們給本公子讓道。”
“那……那飄著的是……是黑色鷹隼的旗幟。”那聲音有些顫,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