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來,裕楓屢屢下山去各處巡視生意,除了探察外,還會留意一些經營上的細節,凡有不懂之處,也會悉心向各位掌事求教。雖然日日忙碌,卻總會在天黑之前趕回雲山,總會在就寢之前去一趟平薏檸那裏。有時對坐著說上幾句話,有時相視著溫存片刻,有時甚至隻是在窗外默默地看著屋內的倩影。
雲山派私下裏已經開始為裕楓和平薏檸的婚事做準備,原本下人們心有不甘,但見傅青璿和陸緣出雙入對,又都啞口無言。
是日,天氣大好,裕楓一大早就下山去了,平薏檸獨自一人給鴿子喂食。一群鴿子籠著翅膀啄食著她灑下的穀粒,豆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著。
她想起那天裕楓對她說,淩宇答應他倆的婚事了,條件是一輩子守護雲山派。當時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卻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他們終於得到了認同,如期盼的那樣,卻也如計劃的那樣------他們的婚事最終隻是流於一場陰謀。
“平姑娘,好興致嘛。”暗色的衣影擋住了絲絲光線,平靜無波的語調中卻是含譏帶諷。
平薏檸抬起頭,玄衣男子衝著她淡淡一笑,但眼中卻盡是冷意。她有些捉摸不透,雖然他對她一直存有敵意,卻不曾像今日這般主動地向她挑釁。“汲公子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裏?”平薏檸試探性地問了句。
“怎麼會沒空?如今雲山派事務有楓師弟操心,我自然落得個閑散。”汲隱伸起一臂,幾隻鴿子撲騰著翅膀飛停在他臂上。
楓哥哥接管雲山派,損失最大的是汲隱,他自然心有不滿。平薏檸心中了然,但轉念一想,又不禁生起疑惑。以汲隱的個性和處事作風,就算他有不滿,也不會輕易表露出來,更不會向她抱怨。
汲隱見平薏檸神思不定,暗自冷笑了聲,待她再次看過來的時候,他的臉上依然是一派自在隨意。“聽說平姑娘要和楓師弟成婚了,這可真算得上金玉良緣了。楓師弟愛情、事業雙豐收,福氣不淺啊。”他有意透露出絲絲歆羨、嫉妒。
“汲公子是楓哥哥的師兄,一定會替他高興的,是嗎?”平薏檸對他的言行越發地感到奇怪,隻能試著將他的來意往明處引。
“那當然了。”他朗聲笑道,卻突然話鋒一轉,幽幽道:“聽說有情人彼此之間可以做到心意相通,不知道楓師弟能否通得平姑娘的心意?”
平薏檸不知所雲,隻緊緊地盯著他。
汲隱又笑了起來,“不用緊張,我隨便說說而已。以楓師弟對平姑娘的一片癡心,還有什麼通不得。莫說是人,就是它們,也是有靈性的。”他指著正在地上啄食的鴿子,目光卻落在平薏檸臉上。“想不想見識一下雲山派信鴿是怎樣的訓練有素?”不待她回應,他已把手中的竹哨送到嘴唇邊。“嗚——”的一長聲,原本還在享受美餐的鴿子一下飛向了不遠處用繩懸著的一根橫竿,它們停在竿上,“一”字派開,翅膀微籠,滴溜溜的眼珠子齊刷刷地對著汲隱,儼然一副隨時待命的模樣。
平薏檸大驚失色,如遇雷霆。汲隱的目光緩緩移向依舊停留在地麵上啄食的唯一一隻白鴿,笑意漸濃。“看來,雲山派混進了一隻野鴿。”
平薏檸默不作聲,心中卻是波濤澎湃。他到底知道多少?
汲隱走近那隻白鴿,蹲下身,陰陰說道:“雲山派豈是任人來去的地方。你來了不該來的地方,做了不該做的事,就該知道會有怎樣的下場。”說完,他回頭看向平薏檸,道:“平姑娘,既然這隻野鴿被你遇上了,那就讓廚房給你燉碗鴿湯吧。”他的戀上帶著笑容,卻讓她心中一顫。努力維持住平靜,她淡淡道:“我不過客居此地,汲公子想怎樣便怎樣,我沒有理由過問。”
“好!”汲隱重重地鼓起掌。“平姑娘,好定力!這樣冷冷淡淡的話果然是平姑娘的手筆。不卑不亢,冷情冷心。好-------”
“我不明白汲公子的意思。”
“不明白?”汲隱的嘴角掠過一絲譏諷,“放心,我會讓你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