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變法”乃是中國曆史上極為重要的事件,朱權以前早有耳聞,直到此時,自己身處這個古代世界權力巔峰的漩渦日久,這才領會到了作為一個臣子,堅持自己治理國家的信念,與全天下為敵,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想到這裏,朗聲說道:“雖是身遭酷刑,但這種以法治國的思想,即使數百年後,最為強大,富有,文明的國家也是崇尚的。沒有商鞅變法,何來秦始皇的統一中國?曆史車輪由一個人而改變,這的確是非常了不起了,影響之深遠,已然超越了無數皇帝。”
荊鯤聞言甚是欣慰,微笑說道:“孔子,孟子生活的時代,那可是春秋戰國時期,遠在秦始皇統一華夏,稱皇帝之前。秦,楚,齊,魏,燕,韓,趙這些都隻能算作是諸侯國,名義上服從於周天子,世人心中還沒有大一統的思想。所以象商鞅,孫臏這些大才都不是為本國效力,而孔孟也是遊學各國。諸國士子崇尚的學風乃是百家爭鳴,各抒己見,常有論戰之舉。而自秦始皇之後,焚書坑儒,有了皇帝這個君臨天下,至高無上的稱謂,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
朱權心中苦笑,伸手摸了摸鼻子,暗自忖道:後世皇帝推崇的這所謂“正統”儒學,隻怕就是隻能強調老董的前兩句話,講究君權天授,至高無上。無視後麵幾句,天下興亡,皇帝有責這些意思了。反正國家搞得好就是皇帝的功勞,滅了就是奸臣作祟,與皇帝無涉,即使有那麼些心如明鏡的人,也不敢再出來如老董般教育皇帝了。封建王朝的曆代皇帝,無論昏君也罷,明君也好,概莫能免,都喜歡以他們認為“正統”的儒家思想去教育臣民,但治理國家方麵,很多落到實處之事,卻也離不開法家思想的剛直不阿,這就是所謂的各取所需了。他心裏想得明白,嘴上卻不說破,轉頭看了看荊鯤,笑道:“我現在倒是突然明白了佛家所說的,不可說,不可說是什麼意思了。”
荊鯤聞言撫掌大笑。
朱權眼見老師笑得甚是歡暢,心中暗自歎氣,忖道:可惜後世很多人動不動就將自己眼中所認識到,隻鱗片抓的“儒家”思想,製作成了一頂頂“軟弱,膽怯”的帽子,不問青紅皂白,朝別人腦袋上一陣亂扣。完全無視了孟子所講究的忠君愛國,舍生取義這種充滿陽剛之氣的思想,在漫長封建社會中同樣熏陶出了無數奮勇抵抗異族外敵,寧死不降,保護自己文化的民族英雄。這種荒誕不經,幼稚可笑的行為,無異於管中窺豹,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回想起早朝之時,洪武皇帝朱元璋對於征討漠北元庭,大軍統帥的人選,模棱兩可的態度。朱權便即說出了早朝上所見所聞,以及朱元璋問到此事時,自己的答複。
荊鯤沉吟片刻後輕聲說道:“據老夫隨軍去遼東之際,在王弼將軍處所知,穎國公傅友德將軍,自投效朱元璋以來,屢立大功,平西蜀,下雲南,精於騎兵指揮,且和元軍大小戰無數,未曾一敗。表麵上看來似乎是眾望所歸,乃是主帥的不二人選。可惜的便是他打仗太厲害,且不是淮西舊部,此事隻怕還另有變數。”
朱權聞言苦笑,忖道:這個朱老爺子,明明最喜歡獨斷專行,一手遮天,偏偏又要東問問,西問問,搞得似乎很民主一般,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無奈之下,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笑道:“算了,反正誰當主帥,我就跟誰學帶兵打仗,也不去操這份閑心了。”
荊鯤想起朱權所說,明日早間還要去國子監讀書,雙目凝視朱權微笑道:“忍字心頭一把刀,不論是沙場將帥,還是周旋這廟堂之上,該忍的還須忍耐才是。”
“我和朱老四今日早朝之時,讚成遷都,讚成殺那些個國子監學生,早就背了黑鍋。朱老四明日午時還要去做這得罪天下讀書人的監斬之事,不也沒吭氣麼?他能忍我也能忍,反正明日去讀書,我就逆來順受,隨便他們噴,愛怎麼著怎麼著吧。”朱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口氣說道。
夜深之後,朱權躺在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暗自埋怨師秦卓峰,忖道:師傅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關鍵時候竟是蹤影不見,也不來管教管教這個刁蠻任性的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