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權眼見一眾文官麵麵相覷下無人出言反對,心中暗自思忖道:遷居之舉雖則會使得難以計數的老百姓背井離鄉,但目下六千萬人口竟有三分之二居於南方諸省,這般南重北輕之狀對於大一統的局麵絕非好事。貢士五十一名皆來自南方諸省,劉三吾科考舞弊這般朱老爺子一手炮製的冤案已然使得朝中有識之士對人口南重北輕之態心知肚明。
深夜之中,紫禁城禦書房內,朱元璋接過薛京奉上的藥碗,隻喝得半碗後便覺苦澀難咽,皺著眉頭放下藥碗後不耐的揮手讓薛京端將下去,驀然回想起昨日班師回朝的涼國公藍玉,便即吩咐薛京將候命於武英殿外的錦衣衛指揮使蔣賢喚入。
片刻之後,身穿飛魚服的蔣賢肅立於書桌一側,低聲言道:“自涼國公藍大將軍得勝回朝後,微臣多有聽聞其對於陛下冊封其太子太傅不滿。”原來藍玉兩個月前奉命出征,討伐造反作亂的北元降將月魯斯帖木兒,大勝班師回朝,昨日早朝之上被朱元璋下旨封為太子太傅。
朱元璋麵不改色,拿起一封奏折查看,口中淡淡問道:“卻是如何說來?”
蔣賢抬頭看了看不動聲色的皇帝,小心翼翼的沉聲說道:“涼國公和其軍中舊部在酒樓宴飲,酒醉之際,曾當眾言道:藍某為大明出生入死,捕魚兒海掃滅蠻酋黃金家族餘孽,今日擒斬月古斯帖木兒父子,立下汗馬功勞,可比昔日開平王,中山王,奈何陛下不公,隻得太子太傅,以藍某蓋世之功,尚不堪太師耶?”
朱元璋聞得此言,緩緩放下手中奏折,皺眉沉吟不語。原來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乃是目下大明文武官員中地位最為顯赫的三公,開國功臣宿將雖眾,得以加太子太師銜的也不過昔日的韓國公李善長一人而已。藍玉以遠小於昔日徐達,常遇春的年歲晉封涼國公,加太子太傅銜,可謂已然是位極人臣,封無可封,不料竟是如此的不知進退,又怎不令他怒氣暗生?
蔣賢眼見皇帝默然不語,便也恭謹肅立一側,不再訴說藍玉平日裏驕狂之事。昔日藍玉在老家的莊奴侵占民田,驅逐禦史,在軍中舊部中收養義子之事早經蔣賢密報朱元璋。往昔之時隻因懿文太子朱標健在,這些事兒自然還動不了威名赫赫的涼國公,今時今日之朝局已然不同於往日,蔣賢自然不會放過狠狠報複藍玉昔日給自己一鞭之辱的機會。
此時的朱元璋腦海之中閃現過的卻是早朝之時,大明今日的儲君朱允炆那尚顯稚氣,局促的少年麵容,心中暗自忖道:終有一日,朕要離他而去,大明江山社稷將握於朱允炆之手,自己尚在之時,這些開國宿將功將自然忠心不二,將來呢?他日終歸會是一個主少國疑的局麵,到了那時候,這些昔日裏縱橫沙場的功臣宿將還會對朱允炆這個少年皇帝忠心不二麼?念及於此,朱元璋不禁想起了昔日背叛自己的大將邵榮,回想起了昔年在洪都之戰力抗陳友諒的侄子朱文正不也曾表麵恭順自己,暗地裏欲去投效張士誠麼?
朱元璋在昔日元末之時群雄爭霸,天下征戰紛亂之際可謂閱人無數,深知這世上最為掌握的便是人心,昔日自己手下雖有李善長,劉伯溫等聰明才智之士,但最終翻雲覆雨,以弱勝強,得以一統天下,還是依靠自己的判斷。故此這件事涉大明江山穩固,儲君朱允炆皇位穩定的大事也隻能由自己乾罡獨斷。
沉默約莫半盞茶時光後,洪武皇帝朱元璋對蔣賢淡淡問道:“昔日捕魚兒海大捷後,韃子皇帝不是有一個叫淑妃的妃子麼?此女卻是如何死的?”
蔣賢聞言不禁一鄂,轉念之間驀然回想起了昔日自己的屬下,目下掌管錦衣衛詔獄的南鎮撫司指揮同知曹文斌向自己密報的事,躬身答道:“此女乃是被涼國公淫辱,羞憤自殺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