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非一無所知,十有八九的過程她都清楚。她不想提起,更不想在這個另有所圖得很明顯的人麵前提起。
門吱呀一聲開了,小小的人影走進來。她這才想起承渙說黑刀會帶你去的意思是黑刀還沒走。初次見麵時承渙把黑刀形容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要把這個女孩推銷出去:不僅耐看而且還會做各種各樣的美食哦,帶到外麵賞心悅目擺在家裏嫻熟典雅……然而事實證明她的確是長的耐看而且會泡各種口味的泡麵。
黑刀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所以每次隻看見承渙而看不見黑刀,她經常看到黑刀走路時總是扯著承渙的衣袖,於是開始猜想黑刀走路時是不是也會睡著拉著袖子比較方便夢遊。有次忍不住將它說了出來,承渙充分發揮他時而溫和時而妖異的特質,手指抵在唇前作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點哦,她……會聽到的。”
會聽到嗎。
葉雨眠開始後悔摔壞那個杯子了,那把她吵醒了吧?從某一角度來看,承渙和黑刀站一起是各種和諧,一個時而出於溫和狀態時而出於妖異狀態,另一個時而處於睡眠狀態時而處於……詭異狀態。黑刀漠無表情盯著那張照片,猩紅的瞳孔裏卻似乎沒有焦點。雲層蔽空,陽光開始退卻,陰影一層一層漸次加深,令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擺在玻璃櫃台裏的精致玩偶。
“你不想看到那個人。”精致玩偶開口說話了,而且正中要害。
她想要掩飾,黑刀沒給她那個機會,“為什麼不直接扔掉呢。”
黑刀根本不看她,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為什麼要扔掉呢,要是連她都扔掉的話,這世界上還會有幾個人還會時不時想起那個男人。她也是想扔掉的,因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那個男人做了一件錯事,她想她可能再也不會原諒他了,她不要去他的葬禮不要擺他的東西不要每年清明去他的墓碑,可她還是沒辦法剔除他在家裏的痕跡,沒辦法撤掉那些放了奇怪東西的茶杯,她甚至連摔壞一個茶杯看見照片裏他花了臉也會想起來她小時候投擲東西百發百中而現在他不在了卻連這樣都扔不準。男人的臉還是那麼冷硬,在牆壁之上冷冷俯視,無論她扔掉什麼,過去都還是會緊緊纏繞上來的吧,那是種以極快速度生長起來的粗壯藤蔓,怎麼跑也會被它以更快的速度拉扯回原地,那個用血緣做捆綁的名為起點的桎梏。
黑刀也在出神,冷不防扭過頭來,空洞的猩紅瞳孔朝向她的方向。葉雨眠不敢確定她是不是在看自己,她背著本就不明亮的光線,仿佛邁進更深層次的黑暗裏。
看了很久。
最後她隻是說,“可以丟掉的,就丟掉吧。我有很多很多很多不想看到的東西,可我丟不掉。”
這就是,她看起來總是在睡覺的原因了吧。
那樣,什麼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