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有些痛苦的悶哼之後,年輕人的喉嚨裏傳來了一陣咕嚕的聲音,緊接著,他就開始劇烈地咳嗽。隨後,他睜開了眼睛,俯身趴在床邊開始痛苦地嘔吐。
但是很可惜,他似乎已經長時間沒有吃東西,胃裏麵空空如也,最終也隻吐出了一點綠汁。這也讓他的嘴巴越發苦了起來,他忍不住叫道:“水……水……”
一直趴在旁邊的大狼狗早就被驚醒,看著主人的嘔吐,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聽見他的呻,吟,立刻跑到了門口,放聲“汪汪”大叫了起來。
正在忙碌的傭人們聽見了狼狗的叫聲,不一會兒都跑了過來,衝在最前麵的就是最為肥胖的凱莉。她的心裏擔心不已,約納斯已經昏迷三了,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還能清醒過來。凱莉雖然不想相信,卻也知道約納斯凶多吉少。
在約納斯昏迷的這三,約翰也一直什麼東西都沒有吃,誰也拿它沒有任何辦法。聽見約翰的叫聲,凱莉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定是約納斯有反應了。
一進屋,凱莉就聞到了約納斯吐出來的嘔吐物的酸臭味,但是她沒有絲毫的嫌棄,上前抱著他的頭,抽掉了被他吐髒的枕頭,幫他擦著嘔吐物。一邊麻利地做完這一切,一邊高興地哭著。“約納斯,我的約納斯,你終於醒過來了。”
可是約納斯的神誌並沒有清醒過來,隻是嘴巴裏斷續地喊著“水……水……”
可惜的是,沒有一個人能聽懂他的話,直到霍夫曼聞訊趕了過來,才道:“快去倒杯水,在裏麵加一點鹽。”
這個時候,隻見已經餓了三的約翰聞了聞自己飯盆裏已經有些變味的飯菜,開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看到這個變化,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意。他們知道,約翰肯吃東西,明約納斯的危險期已經過去了。
以後的幾,約納斯醒過來的時間越來越長,除了水,也可以進食一點流質食物了。但是跟他身體逐漸好轉相反的是,約納斯越來越沉默了。
許多時候,他就像一個傻瓜一樣,看著周圍的人群,盯著自己的左手使勁看。所有人都認為約納斯被傷到了大腦,可能會變成一個傻瓜。隻有凱莉堅持不肯相信這一切,一如既往地細心地照料著約納斯,沒事的時候,總是在他的耳邊給他講著過去的故事,希望能找回他失去的記憶。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周南隻覺得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在夢裏,他已經把自己的一生都經曆了一遍,一直到七十多年以後,以他的死亡為終結。
可是眼睛睜開,他還是他,還躺在194年的位於荷蘭阿納姆的房子裏。夢裏發生的一切,似乎隻是夢。
可是,難道真是夢嗎?
如果是夢,為什麼自己在夢中經曆的一切仍然讓自己痛徹心扉?如果那是夢,為什麼在夢中學到的知識都依舊保存在他的腦子裏?如果那是夢,為什麼那些人讓自己如此牽掛?
也許,那是在另一時空,自己的身上發生的一切吧,也許是自己的這次受傷,讓兩段生命有了一個交集點,這兩段生命不再平行。
哪段是真?哪段是假?還是都是真?還是都是假?
周南也不知道。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複命;複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
難道這是道尊在提醒自己?這一點周南相信了,沒有道尊的提醒,自己是否會像夢中一樣,一生顛沛流離,苦不堪言呢?
那應該是一定的。
周南始終想不通,自己一輩子從無害人之心,卻在夢中落了如此下場,這到底是哪一報?
童年失母,少年失父,因為來過歐洲,就成了間諜。因為被迫加入過國民軍,就成了反,動派。斷手難娶妻,當個道士不到二十年,又被趕回老家種田。然後還被一次次毆打,一次次批鬥,一直到了六十歲以後,生活才算安穩了下來。
但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了,又有誰還真正在乎呢?不過是有口飯吃,有張床睡。要不是因為自己保存下來的一箱道經立了功,恐怕到死也沒有一個人記得他。
他不知道這件事應該怪誰,似乎隻能怪他生錯了時代。戰爭改變了無數國家的命運,更不用他這個平凡的人物了,他也隻能被動地隨波逐流。
最後塵歸塵土歸土,縱使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