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一切似乎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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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周南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也重新習慣了自己現在的德國名字約納斯。
可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擁有一個九十五歲的靈魂,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周南的改變。
幸虧跟他最熟悉的霍夫曼現在已經因為工作去了布魯塞爾,要不然,他一定會懷疑周南現在的改變。
從周南兩歲開始,就跟著霍夫曼一起生活,他們就像父子一樣生活了將近二十年。他的幾乎所有知識,都是霍夫曼教的,讀書,識字,畫畫,音樂,一直到後來的統計,都是霍夫曼一點點教會他的。他的任何一點改變,都不可能瞞得過霍夫曼的眼睛。
荷蘭的田野風光一直是周南內心最深處那美好的回憶,但是在這個時候,卻真實地呈現在他的麵前。
夏季快要到來了,森林裏的各種樹木都呈現出色澤不同的綠色,在大樹的下麵,有著各種各樣的野花。遠處是一片片整齊的田野,由於戰爭的到來,大部分牧場也被開發成了農田,一片片麥長勢非常喜人。
但是在阿納姆森林裏麵,這裏的草地被保留了下來,因為目前住在這裏的德國指揮官們,幾乎每個人都養有一兩匹馬。這些馬兒不僅需要有青草的來源,也需要一塊空地供它們奔騰。
周南這個時候就坐在草坪邊的樹樁上,看著幾個荷蘭馬夫在那裏馴馬,身邊還放著凱莉為他準備的一杯清茶和幾塊點心。
溫暖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睛一直緊盯著自己的左手,輕輕地看著它們。他輕輕蜷起了一根根手指,接著又伸展開來。看著手指一根根蜷起,又慢慢伸開,有手的感覺真好啊!
在夢中,那是哪一年?哦,應該是48年,在山東戰場,他被炮彈炸飛的汽車後橋直接砸斷了手掌,從此以後,他就隻剩下了一隻手,生活了七十年。
“嗨,約納斯,要騎馬嗎?”馬夫蘇爾茨是一個整樂嗬嗬的德國老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喂馬養馬依舊是一把好手。
“不用了,我的身體還不允許我劇烈運動……”周南的話音未落,騎著馬的蘇爾茨已經飛快地從他身邊掠過,留下一片笑聲。
周南望著他的背影,卻記不清他的命運了,似乎從市場花園行動戰役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周南一點點地回憶著,夢中經曆的事情太多,許多事他已經忘記了。
他出生就出生在霍夫曼家裏,因為當過一戰華工的他的父親周大壯懂一些外語,也見過世麵。從老霍夫曼二零年帶著全家從漢堡到了島城做生意,就雇傭了周大壯,也就是他父親。
他對母親已經毫無印象了,因為他還沒有長大她就去世了。他從就跟著比他大二十歲的霍夫曼一起生活,霍夫曼夫婦那個時候還沒有孩子,也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撫養。
他不僅跟著霍夫曼填鴨式地學了許多知識,在做人方麵也一直受到霍夫曼的影響,就連他的德國名字約納斯霍夫曼,都是霍夫曼幫他取的。
當時光軸從過去轉到未來,夢中的一切跟現實交集,一切都讓周南有些不確定了。
霍夫曼他會在明年的市場花園行動戰役中,被英國人炸死。後來德國戰敗,他自己被英國人抓住,為了照顧霍夫曼太太,他越獄了。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雖然沒有做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情,卻被關了足足一年,後來雖然被審判無罪,但是卻被送給了來歐洲采購的國民軍代表團,又被強製回國。
從那以後,他的命運就再也沒有被自己掌控過,陷入了痛苦的深淵。
他不記得自己做過多少好事,幫過了多少人。但是他始終記得,自己這輩子對不起的有兩個人。
一個是那記憶中早已模糊的父親,想著他臨死之前還吩咐自己要結婚生子,給老周家開枝散葉。但是活到了九十五歲,他都沒有給老周家留後,實在是老周家的罪人啊!
另一個就是霍夫曼。這個典型的德國男人,沉默,穩重,正直,堅韌,是他一生的人生導師。卻在最需要他幫助的時候,因為他的一次魯莽行為,被關押,被強製回國,留下他一個柔弱的妻子和三個孩子無人照顧。
周南一直不敢想象,二戰後的德國,這樣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如何能生存下去。雖然他在九十年代後輾轉反側又到了多次德國,卻沒有找到霍夫曼的家人,這也是夢中的他心中永遠的痛。